[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6201(2017)04-0053-08 史料的发掘、整理、解读和运用,一直是史学研究的核心。西有兰克的实证史学,东有梁启超“史料为史之组织细胞”①的说法,亦有傅斯年“史学即史料学”②一说。史料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因此,新史料的发掘、整理往往成为史家关注的重点。盛行于地中海世界数千年的草纸文献,蕴含着古代社会的丰富信息与话语,③是研究以地中海为中心的古代和早期中世纪史的核心史料。草纸文献的史料价值,首先是基于对其内容的释读。但是,由于草纸文献本身的固有缺陷,以及在保存过程中的磨损问题,无形中增加了研究者们对其修缮、整理和解读的难度。草纸文献研究工作也因此一直进展得非常缓慢。世纪交替以来,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学界加快了草纸研究的步伐,佩特拉草纸文献的整理和释读即是显著的一例。 佩特拉草纸是一批20世纪末发现于近东地区的拜占庭时期的重要文献。由于它的罕见性和丰富的信息量,对于解读早期拜占庭历史,特别是近东地区历史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经过学者们的整理和释读,佩特拉草纸文献自2002年到2013年先后有4卷已出版。如若将佩特拉草纸文献整理、出版的历程放置在国际拜占庭学草纸文献研究的发展脉络下来分析,其重要地位更是清晰可见。而对于中国拜占庭学界而言,其重要意义尤为明晰。 一、国内外拜占庭草纸文献研究梳论 在国际学界,草纸文献受到关注始于数百年前,而对之进行研究则仅有百余年历史。草纸或者称纸莎草(papyrus,复数papyri)④,是一种于公元前4000年左右出现在埃及,⑤并随后流行于古代地中海世界的重要书写材料。它的使用一直延续到公元12世纪左右。⑥自1752年世界上第一份被发掘的草纸文献出现在意大利的赫库兰纽姆(Herculaneum)以来,不断有草纸文献被发掘,18世纪末尤其是19世纪中期以来,考古挖掘的大量草纸文献进入公众的视野。时至今日,已有希腊文、拉丁文、阿拉米文、叙利亚文,以及其他近东各种语言的草纸文献先后被发现。⑦由于这些草纸文献记载了丰富且有价值的信息,涉及古代经济、政治、宗教和社会等诸多方面,因此引起了众多领域,特别是历史学界学者的广泛关注。 回溯起来,起初,草纸文献的主要发现地位于埃及,而且这些早期的草纸文献主要记载了古代埃及的历史。因此,埃及学家成为第一批研究和利用草纸文献的专业人士。而研究希腊、罗马史的学者们则认为埃及仅仅处于地中海一隅,被发掘于此地的草纸文献不具有普遍性的意义,因此未对其予以高度重视。⑧然而,随着来自埃及以外的大量草纸文献的发掘,以及埃及草纸文献研究的深入,草纸文献对于主流历史的重要价值业已受到学界的普遍认可。⑨ 在早期拜占庭帝国时期,位于地中海南岸的埃及是帝国主要的产品供给基地。草纸于是由其产地埃及被运输到帝国各地,成为主要的书写材料。虽然由于阿拉伯人的阻碍,草纸的地位在7-8世纪逐渐被皮纸所代替,但是直到10世纪,拜占庭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还在进口来自埃及的草纸,并且这种材料依然被认为是书写的首选。⑩根据公开发表的数据可以发现,截至目前所发掘出的草纸文献,大多集中于公元前4世纪到公元6世纪,这一时间段恰好处于拜占庭帝国的早期历史。拜占庭草纸文献学家贝尔(H.I.Bell)曾说过,“拜占庭草纸文献所涵盖的时间段正是人类发展史上最关键的时期之一:由古代过渡到中世纪,由异教社会过渡到基督教社会,由残留古代自由、自治城邦印迹的管理体制到绝对的君权神授的政体……”(11)此外,出土的大量草纸文献是文书性质的资料,因此,它们对于揭示早期拜占庭世界的社会、经济和文化史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12) 对于国际拜占庭草纸文献研究而言,虽然自19世纪末已有少量该时期草纸文献被释读和整理出版,但是直到20世纪伊始初具规模的拜占庭草纸文献资料的问世,才使得利用草纸文献研究早期拜占庭历史成为可能。(13)这一时期,拜占庭草纸文献研究的先行者让·马斯白罗(Jean Maspero)和哈罗德·贝尔先后出版了两部重要的拜占庭时期草纸文献目录。(14)此后,自20世纪20年代起,学者已经开始关注拜占庭时代的草纸文献,(15)这一时期,包括拜占庭时期草纸文献在内的奥克西林库斯草纸第16卷得以出版,(16)此外,收藏在慕尼黑、佛罗伦萨、柏林、维也纳等地的拜占庭时期草纸文献也相继被发表。(17)然而,虽然此后不断有整理的拜占庭草纸文献著作问世,(18)但是,由于草纸文献修复和释读技术的限制,以及草纸文献研究对于学者全面素养的苛刻要求,拜占庭草纸文献研究进度也非常缓慢。 近年来,随着拜占庭学研究的逐步深入,越来越多的拜占庭学者认识到,草纸文献对于拜占庭学主流研究的重要价值,(19)而草纸文献释读技术的发展则使得拜占庭草纸文献的大量应用成为可能。近30年来,科学技术的发展日新月异,使得草纸修复和释读技术得到大幅度提高,因此国际草纸文献研究学会以及世界主要的草纸文献科研机构加快了草纸文献的整理和出版工作。在此情况下,成批量的拜占庭草纸文献得以被整理和发表出来,如来自埃及的拜占庭时期的草纸,文献来自近东地区乃萨纳(20)和佩特拉的草纸文献等。除了出版纸质版本外,研究者还将其录入在线数据库,使之成为可检索、免费的资源,比较著名的此类在线检索有“鲁汶草纸文献数据库”、“杜克大学草纸数据银行”、“海德堡埃及希腊文草纸文献总目”等。(21)其中由上述数据库集合而成的“草纸文献在线检索”(Papyri、info)可以查阅到有关佩特拉草纸文献的全部信息(参看下文表格信息)。文献的电子化,使得阅读和应用拜占庭草纸文献变得越加便捷。因此,草纸文献的重要价值,加之拜占庭学者的重视以及草纸文献应用的便利,使得草纸文献研究逐渐成为国际拜占庭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分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