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21世纪以来，经济地理学者吸收演化经济学的经典理论与分析框架，逐渐提出演化经济地理理论，将时间与空间要素内在地联系起来，从历史角度研究经济活动空间分布的渐进演化机制(刘志高等，2005)。演化经济地理学涌现了大量的理论与经验研究成果，包括产业集群的形成与演化(刘志高等，2011；王周杨等，2013)、企业网络演化(Hagedoorn，2002)、制度与企业惯例的协同演化(Nelson，1994；Schamp，2010)以及区域产业衍生与区域弹性(Frenken，Boschma，2010)等，其中，技术关联与产业或产品演化路径的研究是近年来演化经济地理学发展最为迅速的分支之一，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讨论，其重要贡献是通过重新探讨知识溢出和知识创造的路径挑战了集聚外部性的经典理论。 经典集聚经济理论认为企业间的地理邻近有利于知识溢出和创新，但对于集聚外部性到底来源于同一行业(马歇尔—阿罗—罗默外部性，简称MAR外部性)还是不同行业(雅克布斯外部性)，始终没有定论(Beaudry et al，2009)，这可能与知识溢出的本质和范围有关。演化经济地理学通过引入技术关联(Technological Relatedness)和相关多样性(Related Variety)的概念，打破了MAR外部性和雅克布斯外部性的两分法(Frenken，Van Oort et al，2007；刘志高等，2016)。已有研究认为，不同行业之间存在认知距离，知识不会在任意2个行业间无障碍地溢出，认知距离太远的企业之间存在沟通障碍，认知距离太近则不能给对方带来新的信息或知识从而容易产生路径锁定，只有认知距离处于合适区间的时候才能促进产业之间的学习过程和知识溢出(Nooteboom，2000)，因此集聚外部性既需要行业多样性又需要技术相关联。 技术关联是现阶段演化经济地理学的重要概念，是认知距离在实证研究的进一步发展。21世纪初，Boschma、Frenken、Rigby等学者打破了城市经济学、经济地理学以及创新研究从地理邻近角度对经济增长的传统解释，从认知距离角度强调技术关联对区域内生增长路径、产业演化和创新路径的解释力，不仅对演化经济地理学的快速发展有重要贡献，而且对知识溢出和集聚经济的研究也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中国正处在经济转型的关键时期，梳理和总结演化经济地理学关于技术关联与产品演化路径的研究成果，探究技术关联如何通过产品创新和演化来开拓新的增长路径，对中国经济地理学科的发展和现实经济增长路径的探索都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本文试图在演化经济地理学的视角下，厘清技术关联的概念及其对产品演化的微观作用机制，进而在不同尺度上对相关实证研究进行梳理，并探讨技术关联对中国产品演化的影响，最后提出演化经济地理视角下技术关联研究的未来方向。 2 技术关联的概念与测度 在经济地理学领域，认知距离与地理距离相对应，是指异质性个体之间在知识和能力方面的邻近程度(Cantner et al，2010)。认知隐藏在个人的大脑中或组织的记忆里，其内涵丰富且很难测量。技术关联是认知邻近在产品层面的表现，是实证研究中用来验证认知邻近的重要概念。技术关联通常被定义为2个产业或产品之间在生产技术、管理机制、生产要素、基础设施等方面的相似性(Hidalgo et al，2007；Neffke et al，2011；Boschma et al，2013)。按照这一定义，技术关联中的“技术”是一个更广义的概念，更接近在理论中探讨的认知邻近，也是Hidalgo共存分析法背后的理论支撑，在测度上更容易实现(Hidalgo et al，2007；引自Boschma et al，2013)，后文将具体阐述。 2.1 技术关联的重要性 技术关联之所以重要，可以从2个方面来理解。首先，从知识溢出角度看，认知距离与技术关联挑战了传统的知识外部性研究成果。大量研究已经证明，知识外部性导致经济活动在空间上的集聚(Jaffe et al，1993)，从而促进经济增长。传统的知识外部性理论认为企业在地理上邻近，管理者或员工通过面对面交流相互学习，从而实现知识溢出，但最近创新理论和演化经济地理学发现，即使产业或企业在地理上邻近，也不一定能产生知识溢出。认知距离对知识溢出也有一定限制作用，因为不同的产业或企业在生产技术、管理经验等方面拥有不同的知识积累，认知距离的远近直接影响知识溢出的效果(Nooteboom，2000)。自Boschma(2005)开始，越来越多的研究证实了企业之间的认知邻近可能比地理邻近对知识溢出的影响更重要。其次，从技术创新角度看，产业或企业的技术创新不是随机的，而是受到认知邻近的约束。一方面，技术创新往往需要花费大量沉没成本，同时面临较高风险，企业为了节约成本和降低风险，一般会选择整合现有的技术、知识、资产、生产能力等资源，向认知距离较近的产品进行演化，即使不考虑成本和风险，企业想要在认知距离较远的产品上有突破，其本身的成功率也较低；另一方面，创新不是凭空的，通常是相似知识或技术的重新组合，认知邻近恰恰为这种创新创造了机会(Nooteboom et al，20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