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01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3541(2017)05-0033-05 马克思说:“问题就是公开的、无畏的、左右一切个人的时代声音。问题就是时代的口号,是它表现自己精神状态的最实际的呼声。”[1](pp.289-290)习近平总书记也指出:“坚持问题导向是马克思主义的鲜明特点。问题是创新的起点,也是创新的动力源。只有聆听时代的声音,回应时代的呼唤,认真研究解决重大而紧迫的问题,才能真正把握住历史脉络、找到发展规律,推动理论创新。”[2]作为“时代精神的精华”的哲学,特别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有责任也有能力对那些重大的时代性问题进行全面而深入的哲学反思。 一、什么是“互联网+” 当今世界已经进入经济全球化、世界多极化、文化多元化、社会信息化的时代,其中,由工业化向信息化的转型是生产方式和社会结构上的重大而根本的变革,而以互联网为代表的信息技术转变和跃升为“互联网+”的经济社会新形态,则是信息化变革的核心标志之一。如果从1991年万维网算起,互联网在世界的普及仅有26年,从1994年中国接入互联网起才23年,短短二十多年,互联网正在前所未有地推动着人类社会的全面而深刻的变革。据统计,截至2017年6月,中国网民规模达到7.51亿人,占全球网民总数的1/5。互联网普及率为54.3%,超过全球平均水平4.6个百分点[3]。 互联网发展到今天最显著最重要的变化就是由单一的作为经济技术新形态的互联网向“互联网+”——互联网与其他产业和其他领域的深度融合——的转变,这一转变具有重大的社会历史意义。 狭义的“互联网+”,一般是指“互联网+传统产业和领域”的新经济理念和经济形态,但并不是简单地相加,而是充分发挥互联网在生产要素配置中的优化和集成作用,将互联网的创新成果深度融合于经济社会各领域之中,提升实体经济的创新力和生产力,形成更全面更高层次的以互联网为基础技术和核心动力的经济发展新形态。这一概念最早由企业家于扬在2012年11月提出。2015年3月,在全国“两会”上,全国人大代表马化腾提交了《关于以“互联网+”为驱动,推进我国经济社会创新发展的建议》的议案,提出以“互联网+”为驱动,鼓励产业创新、促进跨界融合、惠及社会民生,推动我国经济和社会的创新发展。2015年3月,在十二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上,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首次提出“互联网+”行动计划。2015年7月4日,国务院印发《关于积极推进“互联网+”行动的指导意见》,核心是推动互联网由消费领域,向生产领域拓展,重点促进以云计算、物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与现代制造业、生产性服务业等的融合创新,为“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提供环境,增强新的经济社会发展动力。2015年10月,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提出“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理念,提出“十三五”时期,中国将大力实施网络强国战略、国家大数据战略、“互联网+”行动计划,发展积极向上的网络文化,拓展网络经济空间,促进互联网和经济社会融合发展。 笔者认为,广义的“互联网+”已跃出经济技术领域,成为整个社会发展的新生态和新理念,可初步定义为,以互联网为代表的信息技术全面深度融入人类经济社会发展各领域,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新平台、新动力和新支柱。最终目标将逐步取消网络/非网络的差别,实现无处不在无时不在、万物互联的泛在普联网络[4],人类将进入更高级的信息社会。下面,笔者试图从本体论、认识论、价值观、经济社会发展方式和人的存在方式等方面对“互联网+”及其带来的全面变革进行初步的哲学反思。 二、本体论(世界观)的变革 在最抽象和最深层次的本体论(世界观)层面,信息时代和“互联网+”带来了深刻变革。首先,信息时代和“互联网+”使人们真正突破了传统哲学(特别是传统西方哲学)的物质—精神二元对立的本体论和世界观,使信息从过去可有可无的低层次的中介要素上升为与物质和精神同等的构成世界的最本质要素之一,而物质—信息—精神之间构成了最高层次和最广义上的网络系统,充分突显了世界的系统性、整体性和复杂性,甚至可以说,世界就是一个由物质—信息—精神构成的复杂的大网络。凯文·凯利认为,原子是20世纪科学的图标,网络是21世纪的科学象征,并以蜂群来类比[5](pp.38-39)。笔者曾经给“网络”下过哲学定义:“网络就是物质、信息和人的普遍联系的基本形式,是存在于一切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事物或系统中的关系的实质。”[6](p.35) 其次,信息时代和“互联网+”使人们突破了传统哲学的还原论和实体主义倾向,真正建立起系统性和普联互动的世界观。传统西方哲学的本体一般是还原论和实体意义上的本体,无论是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抑或不可知论哲学,从古希腊的“世界本原”“原子”“理念”,到中世纪神学的“上帝”,到法国唯物主义的自然,德国古典哲学的“物自体”“绝对精神”……这种本体论是把复杂多样变化的世界还原为一种或几种简单、抽象的实体,用这种简单实体的本质和属性来解释复杂多样变化的世界,难免把世界简单化、抽象化、静态化。中国传统哲学的世界观略有不同,从朴素和直观的意义上把握世界的系统性和复杂性。 受现代科学技术革命(特别是信息论、系统论和控制论以及耗散结构论、突变论和协同论等现代自然科学理论)和社会文化变革的影响,以及哲学自身发展的逻辑,现代西方哲学出现了所谓非本体论化、非实体主义的转向。如怀特海的过程哲学、柏格森的创造进化论和生命哲学、胡塞尔的生活世界、海德格尔的“此在”、萨特的“存在先于本质”、结构主义从结构和系统角度解释存在、语言哲学的转向、后现代主义的主体间性,哈贝马斯的“交往”、米尔格拉姆的“六度分割理论”等,更不必说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转向。而信息时代和“互联网+”的现实变革使人们进一步摆脱了狭隘、孤立、僵化的还原论和实体主义的世界观,真正建立起彻底的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观,即以物质第一性为基础,以物质—信息—精神互联互动为核心的系统化、网络化、联系和发展的世界观。传统教科书的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观的基本原理——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普遍联系的,物质是运动的,运动是有规律的——从一般的抽象的基本原理转变为更具体的世界图景和人们的更直接有效的思维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