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同学林,是一家世界500强企业的内部心理咨询师。最近一次同学会,有一项活动是大家骑单车逛母校。期间,她教6岁的女儿骑自行车的一幕,把我们惊呆了。 当林的女儿提出想学自行车,林二话没说就把自行车交给女儿,并对她说:豆豆,你天生就会骑自行车,去吧。 好心的男生想上去帮忙扶一把。结果还没上前,孩子就滑了出去。林用眼神示意大家不用帮忙。孩子开始滑得还算稳,可毕竟第一次尝试踩踏板,一个不稳,就摔倒了。 林快步走过去。豆豆问:你不是说我会骑的吗,怎么会摔倒呢? 林帮豆豆扶起自行车,说:每个骑自行车的人都摔过,这很正常。 孩子哦了一声,就又爬上了自行车。接着,她开始滑,开始试着一点一点地踩踏板……几分钟过后,豆豆学会了骑自行车。 看着只能站着骑车的豆豆快乐地飞翔,所有人首先是惊呆了,然后体会到一种本源的快乐和兴奋,之后,大家的知情意(认知、情绪、意识)开始在不同的位置被搅动了——这种奇葩方式会不会有毛病?一场重回学生时代般的讨论就此展开。 第一个问题 这是什么原理? 林的直接回答是,我没有考虑这个问题,我只知道我小时候是自己偷着学会骑车的,我只是把当时学骑车时候的感受告诉了孩子,我感觉自己天生就会骑自行车。 基于林的回答,我们十几个人交流了自己的学习经验。一大半的人说,并不记得当时旁人都说了什么指导意见,因为,在学骑车的当场脑袋完全考虑不了那么多。并且,在感觉自己头脑空白的那一刻,学会了骑车。 我们忽然意识到,其实我们并不能确定我们是怎么学会骑车的。那么,虽然我们会骑车,但是,如果我们试图指导一个人学骑车,我们给的任何指导意见可能都是不靠谱的,诚实一点说,可能根本就是临时瞎编的。 林对自己过往经验的忠诚,让我们意识到一个问题——家长的动机性遗忘。家长在教育子女时,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怎么长大的。这可能源于对自身的不满。家长为了避免自己身上不好的部分传递给孩子,于是下意识选择遗忘童年。而这个遗忘具有无选择性属性。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一并被屏蔽了。这就是为什么太多的教导都显得离家长的情感好远好远,甚至达到完全没有人味的地步。硬币的另一面就是,即使是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也非要指导两句。 第二个问题 为什么不在旁扶一把,或跟在左右? 对这个问题的讨论,最后落脚在专注力上。出于对专注力的重视,林几乎是下意识地阻止了旁人想去扶一把的“好意”。想想也是,无论是指导还是扶一把,都可能是引起豆豆注意力分散的噪音。 对于见过太多职场人的林来说,她觉得成就一个人的核心品质是专注力。而我们通过讨论自己有限的心理学知识觉得:专注力是不需要培养的,而是需要保护的。因为,婴儿有着更优势的专注力,而成长却伴随着专注力的损失。比如,婴儿可以在一堆相互只有1个色差的纯色纸片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张;可以在50段同一种鸟的叫声中,听出自己家养的那只。虽然这些实验都是考量感觉阈限的,认为婴儿可能有更敏锐的感觉,成人是做不到的。但是,我们自己重复这些实验的时候发现,其实,在非常专注的情况下,成人是有可能完成这些任务的。所以,婴儿具有的不一定是更强的感觉,而是更优势的专注力。 从保护专注力,而不是培养专注力的角度来说,骑车是专注于平衡,而扶一把,这把力是一定会打破平衡的。从豆豆的角度来说,就是一定会影响其专注力。有人还提到最新的一项研究,玩具超过5件的儿童,专注力水平低于玩具不足5件的儿童。 第三个问题 为什么摔倒后,不总结一下,或给点指导? 有的同学提到了一个有趣的心理现象——非注意盲视。这来自一个有趣的实验:一段视频,有两队人在打篮球,期间会有一个人穿着大猩猩的服装以常速穿过球场,由于被试在观影前被授予观察某一队球员传球次数的计数任务,于是,在影片播放完后,只有极少数人注意到了有一只大猩猩穿过了整个球场。 所以,在学骑车过程中,如果我们给豆豆一个抓牢龙头的“指导”,无疑会造成孩子无视很多其他需要注意的信息。比如,地上的石头。 由于非注意盲视是必然存在的,而孩子需要同时关注的信息太多,身体、自行车、环境等,这个时候给予她任何指导,都可能产生相反的效果。 另外,基于非注意盲视这个话题,我们进一步谈到一个广泛存在的教育现象——我们太多时候都在主导孩子生活学习的内容,我们强调一个又一个的重点,诚不知,这会造成一片片盲区。最经典的例子就是考完就忘,这其实不是遗忘,而是非注意盲视。这个教训不可谓不深刻。也许大家可以考虑,当我们对孩子说“这个很重要”的时候,谨慎一点。我们可以换成“因为什么,所以这个问题可能会需要注意”。把“很重要”变成“为什么重要”。教孩子怎么去想,而不是想什么,可能会好点。 这个时候,我们发现我们讨论的第一个问题,属于“非注意盲视”。 最后一个问题 当我们称赞豆豆时,林和孩子一起对我们说谢谢。而林全程除了陪孩子高兴外,没有表扬孩子。为什么? 我们一致否定父母使用功利色彩的表扬。孩子已经学会骑车了,她正在享受一种本源的快乐,表扬完全是画蛇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