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随着移动互联技术的发展和直播平台的涌现,网络直播门槛与准入机制不断降低,真人秀大量充斥人们的社会交往,形成泛娱乐化的全民直播时代。2016年网络直播服务更在资本的推动下快速发展,并被称为“中国网络直播元年”。截至2016年12月,网络直播用户规模达到3.44亿,占网民总体的47.1%,较2016年6月增长1932万[1]。直播日益成为当下热门网络应用,嵌入人们的日常生活。在快速增长的用户数量中,青少年构成网络直播用户的核心群体,直播成为青少年新的社会交往方式。 在产业视角下,直播往往从资本、利润与市场营销等维度进行解读,其所蕴含的社会意义与现实变化并未得到关注。直播不仅隐喻社会新型亚文化现象的出现,揭示诸如视觉文化等消费模式在青少年群体中的流行,更意味着新的社群联结与关系建构,一种在流动与聚合过程中生成的群己关系,直播社群则成为这种关系的具象。直播社群不仅体现了移动互联时代的社交技术特色,亦彰显了社会心理基础与现实文化脉络下的交往痕迹。面对社会日益网络化与流动化,以及直播社群逐渐成为青少年实现社会化的重要途径,如何认识这种新型现象成为深入探究的前提。以网络真人直播秀为主要研究对象,文章就“直播技术如何重构社群互动、形塑新的社群关系模式与这种社交关系对社会化有何影响”等问题进行分析。 一、社群互动:青少年社会化的途径与挑战 青少年不只是生命历程的某个阶段性时间,还是个体成长为社会人的社会化过程,是社会文化的积累与延续,是社会结构维持和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对青少年认知需确定两个基本点,“第一,它是社会群体,而不是过渡阶段;是一种具有清晰的结构特征的,可以具体把握的社会实体,而不是时间段。第二,它是社会群体,而不是分散的个体;是一种具有广泛社会影响、广泛社会关联性后果的社会群体”[2]。以群体视角审视青少年的社会化过程,从而理解个体与社会关联的重要性。在自然人转化为社会人的过程中,“社群”构成了青少年社会化的微观环境与施化主体。媒介技术使社群概念本身及其存在形式均发生改变,导致青少年社会化过程面临诸多新的问题。 1.作为社会化途径的“社群” 社群是个具有多种含义的研究概念,通常,社群都被当作是大于个人存在的整体,拥有某种共同的交往规范、现实目标和价值导向,强调整体价值、目标对于个人追求的优先性。同时,社群成员把这些共同理念内化为无意识的准则,进而演化为对个人的无形规约与导向。在滕尼斯看来,社群理论出发点是人的意志完善的统一体,这是一种原始的或天然的状态,是基于血缘、地缘等自然因素或情感、记忆与习惯等自然意志所形成的有机体。本质意志作为社群生成的前提条件,通过“默认一致”来实现,即“相互之间的——共同的、有约束力的思想信念作为一个共同体自己的意志”“它就是把人作为一个整体的成员团结在一起的特殊的社会力量和同情”[3]。社群的生存与互动促使成员逐渐产生共同体的利益,以及社群身份认同的建构、习性的生成与边界的界定,在此基础上衍生出系列社会关系。贝尔提出“具有构成特性的社群”概念,其区分标准:首先,考虑人们事实上怎样界定自己,就是回答“你是谁”的问题;其次,构成特性的社群提供一个有意义的思考、行动和判断的背景性的框架;再次,一个人隔断与他置身其中的社群的联系,代价将是陷入严重迷失方向的状态与在许多重要问题上不能表示立场[4]。可见,社群承担为个体提供社会认知思维方式、价值判断标准与道德观念建构的功能。在青少年社会化的现实环境中,家庭、学校与社区等社群形式,都是青少年社会化的重要渠道。 2.互联网环境下的青少年社群 媒介对青少年社会化产生的影响越来越大,尤其是互联网技术的兴起与普及,通过对社群结构的改变使这种影响日益显性化。当前对互联网与青少年社群的相关研究集中在技术方面,认为网络去中心化、扁平化的结构属性,带来青少年平等性交互社群。互联网技术亦降低社群建构成本,既往社群建构受到时间、精力等诸多限制。互联网使社群形成更加简便,满足了青少年对社群的渴望,并在其中实现与他人合作、共享的交往愿望。这导致滕尼斯极力强调的传统因素在社群建构中的重要性下降,诸多新的要素正在成为社群新的引爆点,伴生的是社群建构方式多元化。面对互联网技术发展及其对社群带来的影响,目前研究侧重在两个方面。一方面认为互联网技术有利于青少年的社会化过程,在一个个体化日益加深的进程中,网络将为现代社会冷漠、疏离的社交关系带来改变,甚至成为新的社会化平台;同时,网络将给予青少年交往足够的自主性与能动性,为其社会角色扮演与社会交往实践提供独立的空间。另一方面,青少年社会化过程的控制性将日益减弱,信息泛滥将产生负面影响;网络社交的匿名性、选择性与无地域性特征,亦不可能创造亲密的、稳定的社交关系,以及持久的身份认同建构。这种对立框架忽视技术与社群存在的复杂嵌入与关联及其隐藏的含混性与动态性特征。尤其是网络直播的出现,使得这种分析模式难以解释社群生成的原因、结构的演变与其蕴含的群己关系。 3.网络直播催生新的社群模式 国家网信办颁布的规定中,互联网直播指“基于互联网,以视频、音频、图文等形式向公众持续发布实时信息的活动”。移动互联技术的迅速发展,网络直播在内容、形式等各方面均发生变化,比较早期以文字、图片等作为传播载体,当下直播更多依赖于实时视频传输。基于视频生成的交互界面使主播与用户之间嵌入极高语境感与场景感,直播成为日常生活的实时互动。场景嵌入及其时空关系重构,日益凸显“社交”在互动过程中的重要性,交流超越了以信息为基础的交往。“移动直播画面有很强的情景代入感,用户可以自然快速地进行互动沟通。区别于一般社交一对一的形式,移动直播是一对多,且互动性、交互性强于一般社交”[5]。社交因素的植入与强化,使直播成为指向青少年日常交往的结构性场域,导致内容与主体的多元化与草根化趋势,看似无聊的日常琐事均构成了镜头前的丰富展示,并在众人狂欢中演绎出不同的情感共鸣。可见,随着移动互联技术兴起而发展的直播,因其对场景及其衍生的共感性情感依赖,生成了一种全新的社群模式,亦即“直播社群”。在“全民直播”的表象下,是传播关系与传播权力的又一次革命性转移,网络受众在主体性和情感性两方面体验的高度达成,标志着进入了“人本社交”时代[6]。作为重要社交方式的直播,已经成为青少年社会化新的微观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