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全球生产网络与中国出口产品升级

作 者:

作者简介:
贺灿飞(1972- ),男,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地理学会会员(S110005164M),主要从事经济地理、产业和区域经济研究,E-mail:hecanfei@urban.pku.edu.cn。北京 100871;陈航航,北京大学城市规划与设计学院。深圳 518055

原文出处:
地理学报

内容提要:

随着技术进步和贸易自由化发展,在全球范围内组织生产的跨国公司所主导的全球生产网络迅速发展并不断深化。全球生产网络为发展中国家融入全球经济体系、实现技术进步和产业升级提供了契机。同时,中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出口贸易的发展方式亟待转变,对出口产品升级的研究显得尤为重要,而参与全球生产网络可能是中国出口产品升级的重要途径。本文利用2000—2011年中国海关贸易数据库对中国出口产品质量进行了测算,并以此为基础衡量出口产品升级。研究发现,中国出口产品质量有波动上升迹象,东中西区域产品质量基本呈现递减趋势。统计分析结果表明,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直接促进了中国出口产品的升级,尤其是深入融合到价值链中对出口产品质量有明显的正向促进作用。东部地区的研发投入能够促进出口质量升级,但研发投入不能通过提高垂直专业化的程度来提升质量,印证了出口企业提升价值链地位能力的不足。地区财政自主权在中部地区和东北地区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并且地方政府倾向于支持技术密集型产品的升级。


期刊代号:K9
分类名称:地理
复印期号:2017 年 06 期

字号:
3.4 分产品类别的计算

      分产品来看,根据HS二位数计算的产品质量平均值(图6),质量最高的产品为50~54所代表的纤维、纺织品,紧跟其后的是其他一些手工制品和轻工业制品。各类金属制品的质量处于中间水平,电子产品质量较低,矿物燃料和肥料的质量最低。

      但在空间上,不同要素密集类型的产品之间差别明显,这可能对本文的结果产生影响。因此,本文借鉴陈万灵等[64]的研究方法,将HS产品

      分成四类:资源密集型产品、劳动密集型产品、资本密集型产品和技术密集型产品(表1),采用类似的方法,分四类进行出口产品质量的计算,并最终汇总到省级层面。

      图7给出了2000-2011年四种类型的出口产品质量的变化。可以看到中国资源密集和劳动密集的产品在国际市场上有着更高的质量,但资本密集和技术密集型产品的附加值相对较低,但两者的质量近年来提升明显,尤其是技术密集型的出口产品。而在省际分布上,四种类型产品基本都呈现了东高西低的态势。但西部一些省份如青海、四川、重庆、甘肃等的出口质量相对较高,在局部形成了高—低的空间分布(图8)。

      

      

      图5 2000—2011年中国出口产品质量省际变化

      Fig.5 Province level line chart of China's export product quality during 2000—2011

      

      图6 依2位HS产品分类的中国出口产品质量

      Fig.6 China's export product quality categorized by 2-digit HS code

      

      图7 2000—2011年中国四类出口产品质量均值随时间变化

      Fig.7 Bar chart of four-kind China's export product quality during 2000—2011

      

      图8 中国四类出口产品质量均值省际分布

      Fig.8 Province level map of four-kind China's export product quality

      4 计量模型构建和结果分析

      4.1 模型构建

      本文参考了邱斌等[45]、吴陈香[53]、姚志毅[55]和郭炳南[65]等的研究构建了以下的指标体系以衡量地区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程度:

      (1)以垂直专业化和加工贸易增加值率衡量的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深度。对国际垂直专业化分工的测度方法主要有加工贸易比重法、中间产品贸易量法、Hummels投入产出法等,囿于省级尺度数据可获取性,本文用各省区加工贸易占总贸易额比率来反映各省参与国际垂直专业分工的程度。

      加工贸易增加值率是衡量地区加工贸易发展水平的指标,反映了地区的价值链地位,体现的是生产加工产生的附加值的高低,用公式表示为:

      

      式中:表示加工贸易出口额;表示加工贸易进口额。

      (2)以进出口贸易市场分散度衡量的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广度。在测量市场广度时,引入了HHI指数:

      

      式中:X表示地区进出口贸易总额;表示地区到各贸易伙伴国(地区)的进出口额,则表示第i个国家(地区)的市场份额。市场分散度Disp=1/HHI。

      根据前述产品质量影响因素,本文认为地区的出口质量主要受供给和需求两个层次的影响,具体而言,供给方面主要是地区的研发投入和经济基础、制度背景等,需求主要是国际市场中的外部需求,并参考王抒宁[66]、祝树金等[67]的研究,加入如下的5个控制变量:出口规模、进口规模、财政分权、研发投入、人力资本。其中出口规模以地区出口额占当年GDP比例表示,反映了地区的外部需求,对质量的影响有待确认;进口规模以地区进口额占比表示,进口是主要的技术扩散途径,因而认为其对质量的影响为正;制度背景以地方财政分权程度表示,预期影响需要实证检验;研发投入以地区R&D经费占当年名义GDP比重表示,人力资本以地区规模以上企业研发技术人员占比表示,一般认为二者能够提升生产技术水平和生产率,因而能够促进产品质量提升和出口升级。考虑到固定效应本身对地区—时间维度的控制,及GDP与其他变量(尤其是研发投入)之间的高相关性,本文没有引入人均生产总值作为控制变量。控制变量的计算方法和预期系数如表2所示。

      

      基本面板数据计量模型及指标设定如下:

      

      式中:被解释变量为省份—年度层面的产品质量,数据来源为前述2000—2011年汇总至省级层面的地区整体出口产品质量。主要的解释变量为垂直专业化VS,加工贸易增加值率V和市场分散度Disp;为第j个控制变量。

      4.2 实证分析

      图9展示了产品质量和主要解释变量的散点图,可以看到质量与垂直专业化是较明显的正向线性关系。而与加工贸易附加值则有类似倒U型的分布关系,而质量与市场分散度则有一种负向关系。

      表3给出了根据式(11)构建的面板模型的回归结果,通过Hausman检验选取固定效应或随机效应模型。垂直专业化的系数显著为正,意味着参与全球生产,深入融合到价值链中对出口产品质量是正向促进作用。加入控制变量后,在全国层面,垂直专业化的系数仍显著为正;市场分散度的系数在东部为正,中部为负,体现了不同地区出口结构和出口发展状况的差异。出口规模为负,意味着越是依靠出口拉动的地区,其出口产品的质量就越低,即存在“重量不重质”的现象。进口对产品质量的影响大体为正向,验证了“干中学”效应。财政分权指标系数为正,表示地区自主度高的地方,出口的质量也就越高,而这一现象在中部地区尤为明显。而东部地区研发投入的系数为负,这与本文的认知不符。一般认为研发投入能够促进出口质量的提升,而目前这一系数为负可能是由于出口企业长期处于价值链低端,对研发资金、技术的吸引力较低,产生了一定程度的“低端锁定”[68]。全国层面人力资本系数为正,意味着研发和技术人员对于出口产品质量有正向影响。

      通过异方差和自相关的检验,本文发现了较为严重的异方差和自相关问题。故考虑采用加入时间和地区固定效应的FGLS方法进行估计(表4)。在修正后的模型中,参与全球生产的深度与产品升级正相关,而广度则与之负相关;进口贸易有利于出口升级;研发投入的系数依然为负,人力资本则在西部省份发挥了较为明显的正向作用。为了避免异方差和自相关问题,后文的回归均采用FGLS方法处理。

      

      图9 主要解释变量—质量散点图

      Fig.9 Two-way graph of quality and explanatory variables

      

      从地理格局来看,东中西分划已不适应发展要求,因而采用东中西部+东北区域四大板块进行划分,同时为了进一步讨论研发投入的影响,本文引入研发投入和垂直专业化的交叉项(交叉前进行了去中心化处理),结果如表5所示。参与全球生产在东部和中部地区发挥着较为重要的作用。进口所带来技术扩散对中、西部地区出口质量提升作用明显,但出口量与质量并没有直接的正向关系。研发投入本身系数为正,但交叉项系数为负,意味着研发投入并没有使得垂直专业化程度加深,不能抬升地区的价值链地位,因而前述的“低端锁定”假设是有一定道理的,印证了出口企业在提升价值链地位的能力不足。这一现象在东部尤为显著。人力资本在西部地区有正向影响,而在东北地区,高人力资本并没有转化为高出口质量。同时,地区的财政自主权在中部地区和东北地区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前述亦有提到,全样本的回归会因为产品品类的差异使得回归结果产生偏误,因而考虑分不同要素密集类型的产品进行分类别的探讨。表6给出了面板回归结果,可以看到参与全球生产对不同类型的出口产品有着不同的作用机制。资源密集型产品与全球参与程度的关系不大;而另外三种类型的产品都随垂直专业化程度增加而呈现更高的产品质量,尤其是资本和技术密集型的产品。同时,劳动密集产品存在较明显的低质产品开拓市场的情况。另外,财政分权程度高的地区所出口的资源和资本密集型产品质量更低,技术密集型产品质量则更高;研发投入向资本密集型产品倾斜。

      

      5 结论与建议

      本文采用了出口产品的质量来反映出口产品的升级,测算的出口质量在近十几年有几次较大波动,但在近年呈现波动上升的趋势,同时地区间的差异在减小。

      研究发现:①参与全球生产直接促进了出口产品的升级,尤其是深入融合到全球价值链中对出口产品质量有明显的正向促进作用;参与全球生产的广度与东、西部的出口质量的关系则呈现差异。②通过分产品类型分别测算产品质量并进行回归检验,发现中国资源密集和劳动密集的产品在国际市场上有着更高的质量,但资本密集和技术密集型产品的附加值相对较低。除资源密集型产品外,其他三种产品在垂直专业化程度高的地区表现出更高的质量。③一个地区的市场广度越大,劳动密集产品表现出越低的质量,意味着劳动密集型的产品并不随全球生产参与程度的提高而升级,反而可能存在着低质产品开拓市场的情况。④对全部产品的回归中,财政分权程度越高的地方,出口的质量也就越高,而这一现象在中部地区和东北地区尤为明显。⑤分开产品类型来看,财政分权对技术密集型产品有着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但对资源和资本密集型产品的作用事实上是负的,也就是说地方政府的自主权利很大程度上倾斜向了高新技术出口企业。

      其他控制变量上,出口规模系数为负,意味着越是依靠出口拉动的地区,其出口产品的质量就越低,即存在“重量不重质”的现象;进口规模的系数为正,意味着进口产生了“干中学”效应,也带来了技术扩散。人力资本的作用大体上为正;研发投入的系数为负可能是由于出口企业长期处于价值链低端,对研发资金、技术的吸引力较低,产生了一定程度的“低端锁定”,这种情况在东部地区更加严重。

      在当前中国经济“转轨”、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的现实背景下,本文的研究结论具有重要的政策指导意义:

      (1)出口的发展模式也应“转轨”。本文注意到,尽管近年来中国出口总额依然保持高速增长,但出口产品的质量却呈现波动,没有显著的提升。中国虽然是当之无愧的出口大国,却还远远没有成为一个出口强国,长期以来,中国的诸多产业被限制在价值链低端,尤其是一些技术复杂度相对较高的产品,如电子产品等,附加值相对偏低。因而,应该想方设法地改进出口模式,借助于全球生产网络来提升技术水平和生产效率,并在此基础上形成新的比较优势,实现出口的良性发展。

      (2)融入全球生产对于提升地区出口高质量产品的能力十分关键,地方政府应积极营造参与全球生产网络分工的制度环境和配套设施。地方政府应主动采取措施提高地区和地区内产业的国际分工地位,通过建立完善基础设施、给予一定的政策优惠等吸引外资和跨国公司落地,从而进一步加强地区—全球的技术交流,放大技术扩散的促进作用;应鼓励人才培养,尤其是改善高级技工和高端研发人员的培养机制,补充人力资本;促进科技研发,改进或转移落后产业,提升区域竞争力。同时,对于不同类型的出口企业应有所侧重,全球生产网络对资本和技术密集型的产品促进作用更加明显。当然,无论是生产哪一种要素密集型产品,只有不断提高自身的生产技术水平和效率,才能摆脱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被动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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