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5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0246(2017)03-0009-11 我国学术界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系统研究开始于1982年，至今已30余年。从30多年来我国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历程看，大致可以把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观、现代性问题、文化意识形态问题、伦理价值观和政治哲学研究五大问题归纳为其基本理论问题。系统清理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五大基本理论问题的内容与特点，无论对于进一步推进我国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建设，还是中国现代化实践，都具有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之所以重视对马克思主义哲学观问题的研究，根源于他们对西方社会主义革命的战略与策略问题的反思。科尔施对此指出，西方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主义阵营中在西方革命的战略和策略问题上产生分歧、争论的结果，这种战略和策略问题的争论又必然反映在如何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问题上，并由此形成一种不同于第二国际和共产国际的西方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观。科尔施强调共产国际把他和卢卡奇斥之为唯心主义是一种不实之词，实际上反映的是当时共产国际在解决理论问题的过程中，不是采取理论争鸣的方式来解决，而是越来越依靠政治斗争的方式加以解决。而科尔施强调，他和卢卡奇所阐发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触及了第二国际和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模式的核心，致使第二国际和共产国际结成反对他和卢卡奇的联盟，而他和卢卡奇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被他称为“西欧马克思主义”“西方马克思主义”。 西方马克思主义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解是西方社会历史和文化传统双重作用的结果，这种作用的结果形成了主体论和反主体论两种路向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从社会历史条件看，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生活的时代同马克思、恩格斯相比，资本主义社会的统治方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具体而言，在马克思、恩格斯所处的时代，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统治主要是依靠政治暴力，革命的主要任务是打破资产阶级的政治暴力统治；而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所处的时代，西方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统治不仅仅依靠政治暴力，而且还越来越主要通过文化意识形态来控制无产阶级的内心世界，使无产阶级产生对资产阶级统治秩序的认同，因此，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统治是包括政治统治和文化统治在内的总体统治，这就意味着无产阶级主观精神的发展程度是西方革命能否成功的关键，这就要求在理论上应当注重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批判价值维度的阐发，这也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反对立足于自然科学唯物主义的立场解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根本原因。从历史文化传统看，一方面，20世纪西方哲学出现了多种哲学转向运动，其共同点是反思理性，反对近代理性主义的知识论哲学，要求哲学回归到现实生活世界，或者探讨科学认识的方法和知识增长的模式，或者探讨人的现实境遇、人的价值、尊严、自由和解放。另一方面，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也受各自所处的哲学文化传统的影响。如卢卡奇受西方浪漫的反资本主义的人本主义哲学文化思潮的影响，葛兰西受西方历史主义文化哲学的影响，法兰克福学派受西方人道主义哲学传统和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的影响，阿尔都塞受西方唯理论哲学、实证主义哲学的影响。哲学文化传统是他们如何解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要思想渊源，也最终赋予了他们各自理论的独特个性。 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人本主义流派秉承的是主体论路向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科学主义流派则秉承的是反主体论路向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秉承主体论路向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家和流派主要有卢卡奇、葛兰西、科尔施、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和法兰克福学派，其共同点是反对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唯科学主义解释模式，凸显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批判价值维度，强调不能把马克思主义哲学解释为一种追求普遍规律和绝对本质的知识论哲学，而应该把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哲学解释为一种立足于人类实践，以探求人的生存境遇、人的价值、自由和人的解放的现代实践论哲学。这种实践论哲学在哲学本体论上是一种实践本体论，这种实践本体论的形成是对以往的文化、哲学和现实生活批判的结果，这也意味着这种实践本体论必然要落实于现实生活，由此展现为哲学批判、文化批判和社会批判，从而形成了主体论路向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主题。 反主体论路向主要以阿尔都塞、意大利学派和分析学马克思主义为主要代表，其特点是反对立足于人、人道主义和异化思想来解释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这种主体论的解释模式贬损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他们由此既强调马克思主义哲学对近代资产阶级哲学的断裂和超越，又反对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经济决定论的解释，提出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一种现代哲学。西方马克思主义中的反主体论路向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解释还面临着如何处理马克思主义理论科学性与意识形态职能的关系问题，对这一问题的探索使他们都非常重视政治哲学的研究，他们分别对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意识形态问题、平等与自由问题展开了深入的探讨，丰富和深化了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 西方马克思主义中的主体论和反主体论路向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解释虽然在具体理论观点上存在区别，但是他们又有如下的共同点：第一，他们都立足于与近代哲学的断裂点上理解马克思哲学的革命与哲学实质，他们都严格区分马克思哲学与近代哲学在哲学方法论、研究对象与功能和使命的不同，反对把马克思哲学理解为一种近代知识论哲学，强调马克思哲学是一种以探寻人的自由和解放的现代哲学或无产阶级争取自身自由和解放的理论工具。第二，他们都反对对马克思哲学的自然科学唯物主义、经济决定论、技术还原论的理解，认为这种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理解没有凸显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批判价值功能，无法真正发挥马克思主义理论在西方无产阶级追求自身解放的作用，都要求辩证地理解历史发展过程中主观因素和客观因素的相互作用、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辩证关系，认为历史发展是主、客观因素所构成的总体作用的结果。第三，他们都围绕着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维度和价值性维度展开探索，并力求实现科学性维度与价值性维度的统一。卢卡奇、科尔施、葛兰西、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等都比较重视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价值维度的阐释，并力图保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科学性维度和价值性维度的内在统一；法兰克福学派则主要是认同马克思哲学的批判立场，立足于西方人道主义哲学，借鉴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对资本主义社会展开社会批判、文化批判和哲学批判，主要展现为一种抽象的哲学人类学；而阿尔都塞、意大利学派和分析学马克思主义等科学主义流派虽然论证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维度，但也非常注重对意识形态、自由、平等等政治哲学问题的探讨。除葛兰西和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之外，他们在如何解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科学性维度和价值性维度的关系问题上或者存在着一定的偏差，或者存在着割裂二者的内在统一关系的缺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