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海盗述论

作 者:
邵雍 

作者简介:
邵雍,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上海 200243 邵雍(1953- ),男,浙江慈溪人,上海师范大学都市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原文出处:
安徽史学

内容提要:

本文利用《申报》资料,勾勒晚清海盗的基本情况,以期丰富与深化中国近代社会史的研究。晚清时段各地均有海盗出没,他们横行海上,杀人越货,绑票勒赎,有时还上岸抢劫,对抗官兵,导致商旅裹足,外国插手,对社会经济造成严重危害。官府与民间分别采取各种对策以应对,收到了一定的效果,但根治海盗依旧任重道远。


期刊代号:K3
分类名称:中国近代史
复印期号:2017 年 08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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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K2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05X(2017)03-0050-10

       晚清时期的海盗是一个重要的社会现象,同时也是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然而长期以来由于种种原因,史学界对此关注甚少。绝大多数研究成果都是清前期的,进入近代以后则基本上处于空白状态。没有相关的学术专著,专题论文也是寥若晨星。就笔者目力所及,相关的论文仅有数篇①,从这些论文的标题就可以看出研究的区域主要集中在粤、闽、浙东南沿海,研究时段主要集中在鸦片战争前后,因此研究似乎还处在起步阶段。有鉴于此,我们利用《申报》资料,勾勒晚清海盗的基本情况,以期丰富与深化中国近代社会史的研究。

       一、概况

       我国幅员辽阔,海岸线漫长,晚清时期,南起广东,北至辽宁,均有海盗出没,有些地方还十分猖獗。1889年12月两广总督张之洞奏报:“广东盗匪素多,近海地方为甚”,“大率以香港、澳门为老巢,各有头目,分立堂名,遣人四出打单。凡乡镇富商、僻静砖窑、沙田业户皆为打单之所。及按时收取巨资名曰行水。以重资为贿买洋界巡役,置备炮械,抚恤伙党伤亡等费,余始分赃。……海盗则动将全船商民溺毙,良民受害实堪发指,及合力寻踪追捕,则已遁归港汊,窜入一步,捕之无从,击之不可。”虽经“近年以来陆续平毁匪巢,捕斩首要不下数百名凡系近内地方无所牵制者似已均有实效。惟广州府及沿海地方锢结已久,迄未止息。……在昔不过夺犯伤差,今则已获之盗,公然由香港洋官行文索回”②。从这一奏报中可以发现,就广东而言,海盗穷凶极恶,且接近英占香港,惩治相当棘手,比陆匪更难对付。次年5月,接任两广总督李瀚章在《为拿获著名海洋大盗多名请将尤为出力员弁照章给奖以示鼓励折》中,再次强调了海盗中的会党因素:“广东滨海等处盗匪素多设立堂名,如联义堂、隆义堂、公义堂、同和堂等类,难以悉数,各有党与百数十名,到处劫掠,出没靡定,久为闾阎巨患。”③

       福建省“洋面辽阔,盗匪出没靡常”④。“福建兴化府南口一带洋面素为海贼出没之区”⑤,“兴化县属南口地方向为海盗巢穴,商船视为畏途。”1896年夏,在浙江温州镇标师船的协助下,福建水师在南口海岛拿获海贼27名,另将逃出岛外的海盗拿获多人,并将南口一带海贼巢穴一律烧毁,据称“帆樯往来者,从此可以高枕无忧矣。”⑥

       浙江省东部“濒海之郡向以台州为难治。缘其地负山面海,上接瓯闽下连衢岱,海盗之所出入,而民风尤尚武。”⑦1882年10月就在定海、海门、温州三镇宪照例出洋巡缉会哨期间,“温玉交界之内港半沼泥屿岙各处仍有四楫五桨小盗船肆行抢劫并刃伤事主等案”发生。《申报》惊呼,如此“肆无忌惮,可谓胆大已极”⑧。1888年深秋,“永嘉场海盗登岸,肆行抢劫”,原为“台州洋枪土匪落海行劫”。“台州各匪盗现已住踞大荆水涨对面郑头山,前临大江,后有丛林,山径四通八达,毗连数县,如欲攻剿,必须水陆并进,四面兜拿,方可将巢穴扫除净尽,不然陆攻则可入海,水攻则可登山,一有隙漏四散窜逃。”⑨台州舟山岱山滨海地区与广东之佛山九龙山、直隶之天津一样,均系“盗贼繁多之处”。至于岱山孤悬海外与舟山同,而其海面则与台州相接壤,“以故舟岱之地台人杂居于其间者最多,而舟岱两山之间盗贼亦由是而纵横。”⑩直到1911年秋宁波台州洋面依然“海盗猖獗,水师兵轮几同虚设,以致单帮商船出洋无一幸免。”(11)

       江苏省“南洋外海各岛海盗充斥”(12)。崇明、海州地方是海盗多发地区,崇明县“四面俱海,以致海盗时有出没”(13),而“海州幅员辽阔,伏莽素多,兼有海盗、盐枭勾结地方痞匪,动辄聚众抢劫,拒敌官兵,日前并有戕杀营官之案。巡防查缉极关紧要。”(14)1872年6月申报《吴淞获盗船》一文描述了官方兵轮、公司轮船与吴淞口外将近崇明川沙地方三只海盗船搏斗的经过,“计获粤人三十余名,并有黑人八名。昨已解至沪城矣。”报道强调“特是向来海盗止闽广人为之,船亦止钓船广艇而已。今则居然亦用轮舟,并有黑人为之羽党。则海面正恐自此多事。而缉捕之役亦有较前为难者。”(15)

       山东“盗匪水陆皆有,而以大三河半角沟虎头崕龙口登州大东沟各处为出没之区,来往商船无不遭其劫掠,以致行人咸有戒心。”1901年5月25日,山东海丰县境“埕子口有盗驾船四艘将某商船抢劫,镇海兵船追踪而至”,在途经此地的德国炮舰“衣罗开司”号及英国水雷船“槐衣金枯”号的开炮相助下,击沉盗船2艘,擒获2艘,“遂连船上盗匪五十七人带往芝罘”(16)。

       天津“城东条河一带,海天辽阔,云水苍茫,向为海盗出没之所。三年前李傅相札饬津城文武将渠魁王八即王帼太等处治,于是海波不扬,盗氛顿绝,浮家泛宅者流至今戴德。阅时既久,死灰复燃,去岁有鞠大头等仍为行旅害”(17)。“匪人每借一叶渔舟游弋于大沽外大山溪口各处,劫掠行囊”(18)。

       东北海域也不太平。1900年6月盛京将军增祺奏报,“凤凰厅属岫岩、安东沿海一带岛屿罗列,港汊纷歧,素为盗贼渊薮。商船来往劫掠频闻。而安东之大东沟一镇帆樯林立,尤为商贾辐辏之区。每届木牌下连骤添二三万人,东边税务恃为大宗。东卫杉船出入货物亦经大孤山庄河等处驶往。海道之通塞实饷源衰旺之所关。上年春间海盗猖蹶,携有大炮快枪,商船不能对敌,抢掠一空,海面梗塞。……闻碧流河素为贼窝,伙党众多,随飞饬林长青迅雇民船出海巡拿,无如海口毗连,此拿彼窜,十一月庄河一带复有贼船时出抢劫。”根据东边道荣森税局总办德麟禀称,“京边海口以安东之沙河、东沟为最要,凤凰之龙王庙、北井子,岫岩之大孤山、青堆子等处,亦为商船停泊之所,绵延数百里,水陆交通,岛屿极多,上年虽有北洋后轮巡缉,只能于洋面游击大股海盗,其支港纷歧,势难深入,陆路营队仅能防范内口,时或闻惊,必须雇觅民船,配设炮位,属办未就,贼已远扬,今欲设缉捕,非添设水师合力兜拿难期得力。”(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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