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化、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与技能溢价

      一 引言

      改革开放以来，市场化改革对收入分配造成了显著的影响(李实等，1998)，因为在市场化条件下不同技能劳动的边际产出差异使得工资差距开始扩大(张车伟和薛欣欣，2008)。市场化的另一个显著特征是市场化激励了新技术的研发和应用，促进了前沿技术进步(Aghion等，2013)，而前沿技术需要高技能劳动进行研发或应用，进而提升了对高技能劳动的相对需求和相对工资(Autor等，1998)。也即，市场化改革在促进技术进步的同时，也会通过技术进步提升高低技能劳动工资比(技能溢价)，技术进步表现为高技能偏向性。由于目前关于市场化、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与技能溢价之间关系的系统研究还比较少，本文通过构建内生偏向性技术进步模型研究市场化进程中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对技能溢价的影响。

      图1描述了1995-2009年中国33个行业加权平均的高低技能劳动工作小时比、技能溢价与行业劳动生产率。我们首先分析高低技能劳动供给(工作小时比)和技能溢价的关系，然后进一步结合劳动生产率进行分析。1995-2009年，高低技能劳动工作小时比上升60%，技能溢价上升11%①。可以看出，高低技能劳动工作小时比的上升幅度远大于技能溢价的上升幅度，原因在于高低技能劳动工作小时比对技能溢价存在两个方向相反的作用机制：高技能劳动相对供给上升会降低高技能劳动的相对工资，技能溢价下降，我们称之为价格效应。但是，高技能劳动相对供给上升促进了高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进而提高了技能溢价，我们称之为市场规模效应(Acemoglu，2002a)。基于这一原理，图1所示1995-2009年技能溢价的上升说明，高低技能劳动供给的市场规模效应大于价格效应②。

      

      图1 1995-2009年中国高低技能劳动供给、劳动生产率与技能溢价变动趋势

      数据来源：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WIOD)。

      图1的长虚线显示1995-2009年33个行业平均劳动生产率呈上升趋势。刘伟和张辉(2008)研究表明，中国劳动生产率上升主要源于资源配置效率的提升和技术进步，而资源配置效率的提升得益于市场化改革的推进。图1劳动生产率和技能溢价变动的一致性反映了市场化、技术进步和技能溢价存在内在的关系，这一变动趋势同本文的理论推测一致。由于已有文献没有将市场化、技术进步和技能溢价三者间的理论机制整合在同一个理论框架下，因此本文将通过构建内生偏向性技术进步模型系统研究市场化对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进而技能溢价的影响，然后利用中国1995-2009年行业数据检验该理论。

      本文余下部分的结构安排为：第二部分为文献综述；第三部分建立理论模型分析市场化对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的影响，进而对技能溢价的影响；第四部分建立计量模型，并对模型所用变量和数据进行说明；第五部分对研究结果进行分析；第六部分进行稳健性检验；最后为小结和进一步讨论。

      二 文献综述

      20世纪70年代以来，发达国家技能劳动的技能溢价开始上升。学者们从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Autor等，1998；Acemoglu，2002a；Bloom等，2016)、国际贸易(Aghion等，2005；Burstein和Vogel，2012)、外包(Feenstra和Hanson，1999；Rodriguez，2010；Acemoglu等，2015)和劳动力市场制度(Freeman，1980；Dinlersoz和Greenwood，2012)等方面研究技能溢价上升的原因。

      以信息技术为代表的高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被认为是技能溢价上升的主要原因(Acemoglu，2002b)③。20世纪70年代以后，发达国家信息技术的大规模应用提高了对高技能劳动的相对需求，进而提高了高技能劳动的相对工资(Autor等，1998)。不过，早期的研究假设高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是外生的。实际上，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是经济系统的内生变量，受劳动禀赋结构、国际贸易、劳动力市场制度和外包等因素的影响。下文就这些因素对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和技能溢价影响的已有研究进行综述。

      劳动禀赋结构因素。Acemoglu(2002a、2009)利用内生增长理论将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内生化，劳动相对供给对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存在价格效应和市场规模效应。当高技能劳动和低技能劳动的替代弹性大于1时，高技能劳动供给的市场规模效应大于价格效应，将会促进高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进而提升高技能劳动的相对工资；相反，当高技能劳动和低技能劳动的替代弹性小于1时，高技能劳动供给的价格效应大于市场规模效应，将会促进低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进而降低高技能劳动的相对工资。

      国际贸易因素。贸易开放后，发达国家高技能产品的市场规模扩大，高技能产品的相对价格提高，激励发达国家企业更多地研发高技能技术，进而促进高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导致发达国家技能溢价上升(Epifani和Gancia，2008；Acemoglu，2002b；Burstein和Vogel，2012)。贸易开放还通过市场竞争促进高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Bloom等(2016)利用1996-2007年企业面板数据研究发现，来自中国的进口竞争促使欧盟企业加大研发投入，提高IT技术应用水平和全要素生产率，从而提高了对高技能劳动的需求和技能溢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