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欧洲中国书法史研究,很多学者倾力于此。尽管有学者存此谦逊认识“只有极少数的西方学者对书法具有鉴赏能力,我们只是从门外来仰慕它。所以,如果我们知趣的话,就不会去区别它们的优劣以及对真伪做出肯定的判断”①,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不少西方学者研习中国书法,并取得了相应的研究成果,其中较有代表性的学者有:法国的伯希和(Paul Pelliot)、毕尔特·简·弗朗西斯(Billeter.Jean Francois)、柯迺柏(André Kneib),德国雷德侯(Lothar Ledderose),瑞士毕来德(Jean Francois Billeter),英国高奕睿(Imre Galamhos),意大利毕罗(Pietro De Laurentis)等。研究方法大致有:社会学研究、观念史研究、关乎笔墨和形式的技法研究、书法文献学研究、考古学研究等。本文以雷德侯和毕罗这两位代表当代欧洲不同时期书法研究的学者为中心来讨论欧洲中国书法史研究的方法与发展。 一、雷德侯的书法观和“模件化”研究方法 雷德侯出生于1942年,长期致力于中国书法研究,取得丰硕成果。他所在的海德堡大学成为中国书法研究的重镇,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他。雷德侯博士论文为《清代的篆书》(Die Siegel Schrift in der Ch'ing Zeit),另与书法有关的著作有《米芾与中国书法的古典传统》(Mi Fu and the Classical Tradition of Chinese Calligraph)②、《万物:中国艺术中的模件化和规模化生产》(Ten Thousand Things:Module and Mass Production in Chinese Art)③;论文有:《六朝书法中的道教因素》(Some Taoist Elements in the Calligraphy of the Six Dynasties)④、《中国书法:基于美学维度和社会功能的研究》(Chinese Calligraphy:Its Aesthetic Dimension and Social Function)⑤、《岗山:佛陀说法之山》等。二十世纪以来,海德堡大学支持雷德侯在中国佛教石经项目上的研究,2005年还专门成立了中国佛教石经项目研究中心(Buddhistische Steininsehriften in China)⑥。雷德侯在多篇著述中强调书法的时间性、运动感和社会性。 《岗山:佛陀说法之山》通过与那些不能朝圣耶路撒冷“受难之路”的信徒在他处制造复制品来置换山丘做类比,将作为“佛陀说法”的岗山解释成印度楞伽城的“场所置换”之处。此种类比的确在跨语境研究下更容易发生,也是跨语境研究的独到之处。雷德侯和他的研究小组对岗山进行了航拍,进而对铭文起点至终点的直线距离、铭文分布情况等有了清晰的认识,将考古学与艺术史研究有机结合起来⑦。雷德侯还将铭文内容逐一著录和题解,运用形式分析的方法以及通过充分研读有纪年文字,比照大正藏经等来初步推断出不同时代铭文被镌刻的先后顺序。诚然,在雷德侯对中国书法的理解中,书法的复杂变化过程以及艺术应该如何发展等本体论方面的问题并非其研究的主要目标⑧。此文中,雷德侯除了一处排序铭文时简单言及“楷书元素”和“隶书样式”,便无对书法本体的论述⑨,或许可以用雷德侯自己的话来解释: 在研究中,我们对同一研究对象的关注点、视角和具体研究方法可能有所不同。比如在对米芾书法的研究中,中国一些学者可能更偏重对米芾自己所书写的作品、个人风格、艺术成就的分析,而我更着重于研究他的书法理论,他所生活的社会和政治因素都会被考虑到研究的范畴内。⑩ 书法“是从实用的汉字书写中发展起来的艺术,兼具实用性和审美性”(11),如果抛弃中国书法的本体性,对中国书法艺术的研究是否有隔阂之觉?另外,北朝岗山的摩崖石刻是当时佛教徒写经发愿的表达,在雷德侯跨语境的比对下,将之解释成印度楞伽城的“场所置换”之处,如此“置换”是否合理?这些问题还需做进一步研究。 《六朝书法中的道教因素》的部分内容在《米芾与中国书法的古典传统》(12)中即有体现。两者也显示出研究方法的相似性。雷德侯对书法精神层面的传达,对鉴定的关注和敏锐,对二王、米芾、茅山书家书学成就、传承关系等的把握彰显了他沉着和持久的思考,在对诸如“米芾对书法的研究”中“史学概念”、“美学概念”等部分的论述则略显平缓和铺陈之态(13)。 经历了欧洲艺术史和德国文学的研习,并且曾在国际多所知名研究机构工作过,雷德侯研究涉及广泛:书画、瓷器、青铜等,多种研究方法的并用使他能发现中国艺术的独特之处。雷德侯书法研究的一大特点正在于他通常将书法与其他艺术门类作为共同的研究对象,这一点在《万物》(14)中得到全面的体现。作者于书中归纳出中国艺术的根本性质:“模件化与大规模生产”,旨在消解艺术与工艺的界限。雷德侯认为中国的文字是“以五个由简而繁的层面构成的形成系统:元素(单独的笔画)、模件(构件或成分)、单元(单独的汉字)、序列(连贯的文本)、总集(所有的汉字)。”(15)在雷德侯汉字构成模件化的诠释下,汉字模件是可以互换的构件,可以用在不同的组合中形成文字(16),中国人“通过减少模件的数目及模件中的笔画来简化模件系统”(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