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岁半的乐乐在画画。她画的是一棵很高的树,树上结着红果子,旁边是一栋很高的房子,差不多触到树的顶端。有一个小女孩在房子的最高层,站在窗边。树和房子歪歪扭扭,形状朴拙,别有一番趣味。 我和孩爸欣赏着女儿的画,听着女儿的解说,觉得很幸福。这幅画在她看来很有故事。我们都不懂画,却从这画里捕捉到孩子特有的灵气。她没学过画画,也没人教她画画,她的涂鸦全都依她自己的观察与想象。这时奶奶过来了,她说:“乐乐,你这树哪有这么高的呢,这么粗,不太像啊!”乐乐说:“我想这样画,我的树就是这样的。”奶奶于是转过头对我说“你要教她画呀!”我说:“不教,就让她自己画多好玩啊。”奶奶无可奈何,摇摇头,也不再多说,她虽然不认同,但没办法改变我和孩子的想法。 我理解奶奶。我们惯常的思维是孩子生下来,大人得去“教”孩子。而在和女儿相处的日子里,我越来越体会到“不教”的有趣和“教”的无趣。 记得有一天,乐乐和好朋友霏霏在玩沙画。我当时在厨房,只听她一个劲儿地对霏霏说:“哎,你要先撕白的,再撕黑的!”我微微探头看过去,发现霏霏似乎有受到困扰。她是先撕黑的,再撕白的,顺序不一样,结果一样。霏霏要坚持她的,乐乐又试图使其“纠正”。这样局面有点小尴尬,我也感觉很受困扰,因为乐乐说的话恰是出自于我。 那是前一阵子,乐乐很开心地在玩沙画,我看到她把白的黑的全撕掉了,黑的是线条式的,勾勒出轮廓,这样一来整幅画就没有轮廓了,往上喷颜料就全在一块。我看到了,就脱口而出:“啊?这全都撕掉了怎么分得清啊?”接着又随口说了句:“先撕白的吧,再撕黑的。”这像是一个建议,也像是指令。说过之后,我没再留意她的操作。现在,当她把话完全复制给霏霏听的时候,当某种不适强烈地反馈于我时,我意识到我的介入干扰了孩子。之所以孩子如此牢记不疑,也可能跟我当时夸张的反应、强调的语气不无关系。无意中,我的限制性信念,破坏了她自由玩耍的乐趣。 于是,我走过去跟乐乐说:“没关系的,霏霏有她的玩法,你有你的玩法,每个人的玩法不一样。”乐乐重复着我的话:“每个人的玩法不一样!”我再次给予了肯定:“是的!”再过一会儿,我看到她俩一起玩得开心,彩沙一会儿变成漂亮裙子,一会儿变成好吃的甜点,她们照自己的想法配上颜色,变出不同形状,特别好玩。 孩子在自由玩耍就是自由创造。我又想起乐乐3岁左右的一个小插曲。当时她也是在画画,随便乱画。我心血来潮,随手在画纸上画了几朵花。乐乐看到了就想学我画,她显然还模仿不来,但她很想照我的画,不一会儿便显得有点无所适从。于是她跟我说:“妈妈,你帮我画,我画不好。” 我立刻丢掉画笔,说:“你自己画哦,随便画都可以,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她跟我磨了一阵,我继续坚持。没办法,她就自己画。画完后,她拿起自己的作品给我看,告诉我她画了一棵树。我一看,笔画很乱,但整体颇有树的神韵,应是依据她平时所见。 这是有生命力的创造啊,有着自己的观察及领悟。生活中很多这样的小片断,时常会提醒我不要不自觉地去“教”孩子。一旦成人充当了“教官”的角色,孩子要么是盲从或无所适从,要么就是抗拒,这基于每个孩子的个性不同而反应不同。乐乐的性子有温顺的部分,一般前者的反应居多,比较容易受到大人的影响,介入过多,对她的自主发展是不利的。对于个性强烈的孩子,刻意的“教”更是不必了,他们往往有着强烈的主见,创造力非凡。 孩子们所需要的也许恰是那份“不教”。“不教”当中,没有条框和限制,可以自由发挥,天马行空自有其乐。这过程在大人看来,可能是不可思议和无聊的;而在孩子这儿,却充满着可感的可塑的各种可能,意义无穷。 孩子的画,看起来笨笨的,无法用专业的眼光去评估,但他们有着自己的观察和思考。孩子的玩耍,看着也是毫无章法,但那的确有着我们成人不能体会的乐趣。 让孩子做自己,往往从细节出发。不轻易设框,不以自己的感觉代替孩子的感觉,不把自己的经验直接塞给孩子。那创造的画笔,以及那想象的翅膀,就交给孩子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