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之传统社会,当代财富增长可谓一日千里,速度惊人,可是,财富惊人增长与贫富差距日益扩大相伴随,财富活动的“趋文明化”与其奴役形式的花样翻新、层出不穷紧密相连,物质财富的“增长困境”与精神财富的“惊人贫乏”同样突出。特殊地说,改革开放以来,与当代中国经济社会发展过程相伴随的是,财富伦理同样实现了巨大的历史转型与变迁,而财富的目的与手段倒错、财富的内容与形式颠错、财富的结构倒错、财富创造与分配倒错等财富无道德的现象大有弥漫拓展之势。诚如法国著名伦理学家拉罗什福科所指出的那样:“德行消失在利益之中,正如江河流逝入海”,“财富能使我们的美德和恶性充分表露,就像光线显示出各种物体”①。为了破解财富伦理“剪不断、理还乱”的当今困境,需要开掘具有超强解释力的马克思主义财富伦理思想为主导的各种理论资源,以寻求具有可行性的破题之道②。整体来看,马克思财富伦理思想的方法论特色主要有三: 一、解构与建构相统一 一般来说,解构就是批判,意味着某种否定。但批判不是简单的否定,而是与建构紧密相连的建构性批判。马克思对资本主义财富伦理的批判决非为批判而批判的“词句批判”、“修辞学革命”,而是通过批判旧世界发现新世界、推动社会历史的质性跃升,即实现了批判与建构的有机统一。资产阶级的思想家们并非都把所谓“千年理性王国”的资本主义制度“奉若神明”,但他们的批判,均以不触动资本主义的制度底线为逻辑前提,以坚持方法论上的个人主义,经济上的自由主义,价值观上的利己主义,生活方式上的消费主义为基本特征。因此,从本质上看这种“批判”决非推倒重来的“毁灭式创新”,而是“换汤不换药”式的修修补补,从反面为资本主义制度的合理性辩护的“屈从现实”。 恰恰相反,马克思主义财富伦理的终极旨归不在于悬置“社会制度根基”的批判及替代、只探讨围绕经济发展成果的“蛋糕”如何分割博弈,而在于社会制度根本置换,价值观念的除旧布新,从而最终实现劳动解放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因此,他反对历史经验论、历史形而上学、“伦理浪漫主义”,充分彰显历史辩证法科学而锐利的批判锋芒。他立足于现实(“从当前的经济事实出发”)却不驻于此,在充分肯定资产阶级制度的文明性、进步性和历史超越性的同时,指出它的成就的片面性、狭隘性,因而超越“政治解放”,实现“人类解放”、走出人类社会的“史前史的阶段”就是财富伦理建设的制度前提和历史前提。正是基于历史唯物主义科学而宏大的历史视野,马克思深刻地指认了“自由”、“平等”、“民主”、“博爱”和“文明”这些资本主义的“普世价值”不过是徒具形式的“骗人幌子”,“同启蒙学者的华美诺言比起来,由‘理性的胜利’建立起来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竟是一幅令人极度失望的讽刺画”③。 从伦理视角看,资本主义财富伦理具有形式公平、机会平等、形式自由、片面正义等诸多伦理幻象。说到底,这些幻象根源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两大“颠倒”:一是商品的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的颠倒;一是“活劳动”和“死劳动”的颠倒(劳动和资本的颠倒)。换言之,具有无限的颠倒性、贪婪性、残酷性、隐蔽性特点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资本主义财富伦理幻象及异化的“总祸根”,导致了: (1)财富生产伦理异化:劳动异化与财富主体异化。即一方面是财富生产者与自己的劳动之间的异化,即工人在自己的劳动中无法肯定自己的生存意义,相反,只能否定自己。创造财富的异化必然导致主体力量无法合理地展开,使他们肉体上受折磨、精神受摧残、道德上堕落。马克思愤慨地指出:“资本由于无限度地盲目追逐剩余劳动,像狼一般地贪求剩余劳动,不仅突破了工作日的道德极限,而且突破了工作日的纯粹身体的极限。”④一方面是财富生产者与自己的劳动产品之间的异化,劳动产品(所有制)反过来控制自己,使其“片面化”、“畸形化”,对自己的劳动产品产品“疏离感”。马克思深有感触地写道:“劳动为富人生产了奇迹般的东西,但是为工人生产了赤贫。劳动生产了宫殿,但是给工人生产了棚舍。劳动生产了美,但是使工人变成畸形。劳动用机器代替了手工劳动,但是使一部分工人回到野蛮的劳动,并使另一部分工人变成机器。劳动生产了智慧,但是给工人生产了愚钝和痴呆。”⑤财富创造主体异化为“单面人”、“机器人”,作为财富占有者的资本家也异化为“欲望的主体”、“敲骨吸髓的吸血鬼”。(2)财富交换的异化:不等价交换、非公平竞争。在盲目逐利动机的驱使下,利用“信息不对称”进行坑蒙拐骗、不正当竞争。马克思十分生动地勾画了那些资本贪婪的求金欲本性大暴露,资本害怕没有利润就如同害怕真空一样,为了利润,铤而走险,敢于践踏人间法律,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3)财富分配伦理异化:劳而不获与不劳而获并存。这种伦理异化的根源在于异化劳动以及由此形成的私有制。“资本是资产阶级社会的支配一切的经济权力”⑥,由此决定社会财富的增长与创造财富的劳动者的贫困成正比,工人的劳而不获、资本家的不劳而获。马克思写道:“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他的生产的影响和规模越大,他就越贫穷。工人创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越变成廉价的商品。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贬值成正比。”⑦(4)财富消费伦理异化:消费主义。资本的总体性逻辑还殖民于消费过程。为了资本增值,超前消费、奢侈消费、过度消费、符号消费、意义消费等消费主义价值观大化流行、弥漫拓展。在异化消费中,“人变成对自己来说是对象性的,同时,确切地说,变成异己的和非人的对象;他的生命表现就是他的生命的外化,他的现实化就是他的非现实化,就是异己的现实”⑧。在资本主义条件下,由于财富生产劳动的异化,“在社会的以及由生活的自然规律所决定的物质变换的联系中造成一个无法弥补的裂缝”⑨,导致人与自然的天然和谐关系的异化和紧张,由此,财富实践陷入了异化的自然和异化的人以及他们之间的永无止境的恶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