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新技术革命的实质

作 者:

作者简介:
王亚玄,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研究生。

原文出处:
政治经济学评论

内容提要:

通过总结关于新技术革命实质的争论并结合新熊彼特学派的分析框架,本文认为新技术革命是以新型信息通信技术为核心,以新能源技术为动力支撑,以新型制造技术为标志的技术创新集群。由于技术—经济范式理论仍把技术进步作为纯粹的外生因素,使其难以把技术变革和范式转换置于资本主义长期演变的具体历史实践过程中去考察。在马克思政治经济学体系内,技术创新的动力内生于资本家面对外在竞争压力和生产组织内部控制工人以提高生产效率的双重动机。就此次技术变革而言,试图克服福特制之后如精益生产、弹性专业化、模块化与外包生产等各类生产组织形式的客观局限以维持资本的积累能力是其发展的直接因素。新的技术集群将对现有的生产组织进行改进,从而降低资本循环的各个阶段的成本并缩短资本的总周转时间,以实现更加快速、更低成本的大规模定制生产。


期刊代号:C31
分类名称:创新政策与管理
复印期号:2016 年 09 期

字号:

       受2008年金融危机影响,以美国为代表的全球大多数国家呈现出增长乏力、失业率持续上升、经济逐渐陷入萧条的状态。在此背景下,一些专家和学者提出了“新技术革命”、“第三次工业革命”等相关理论。同时,以美德为代表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相继推出有关技术变革或制造业复兴的政策与实践,如美国的“新能源革命”、“先进制造业伙伴计划”和德国的“工业4.0”等,试图利用新技术和新产业的发展拉动经济复苏,实现经济的再一次繁荣。

       一、关于新技术革命实质的争论

       由于学者们对工业革命史进行观察的角度和侧重点并不相同,加之判断某些技术创新是否能够构成一次“工业革命”或“技术革命”在学界并无统一的理论标准,关于此次新技术革命的实质,学术界存在着一定的分歧。

       具体来看,对新技术革命的实质存在以下几种代表性观点。第一种以学者杰里米·里夫金为代表。通过对历次工业革命发展历程的追溯,里夫金认为通信技术与能源技术的组合往往是爆发重要技术变革的标志,意味着重大经济转型的来临。他相信能源机制和信息技术塑造了文明的本质,分布式的信息技术和可再生能源的结合是新技术革命的基础和本质。①与上述观点类似,一些国内学者也认为能源动力技术是引发技术革命的核心,其引领作用来源于能源技术创新将在其扩散过程中推动关联领域的技术突破。②他们从“绿色革命”的角度出发,认为新技术革命是以可再生能源为基础,以智能电网系统为主导的技术变革。③

       关于新技术革命的第二种认识来自一些观察家和学者对商品生产过程的考察。他们认为此次新技术革命是数字化、智能化生产和以大规模定制为主导的生产方式变革。例如,麦基里主要依据工业生产制造过程中的根本性转变对工业革命进行了划分。他认为新技术革命是建立在大规模定制的智能生产方式之上的。由于新制造技术(以3D打印为代表的增材制造技术)、新材料、新型机床和机器人的普及和优化,促使生产少量多批次产品的成本逐渐下降,从而使得大规模定制智能生产成为现实。④与上述观点类似,一些国内学者试图以工业生产所依赖的主导型制造系统的技术特征来定义技术革命,⑤认为在主导生产制造体系不断优化改进的带动下,与其相关的辅助技术也会得到相应的提高和发展。⑥

       第三种观点认为新技术革命是从更先进的信息通讯技术(ICT)如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等的开发和运用为标志的。新一代的智能信息技术如物联网、认知计算、大数据技术是20世纪中期兴起的信息技术革命的进一步深化。⑦例如,2011年,在德国汉诺威工业展上提出的“工业4.0”概念,其本质就是通过在嵌入式系统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信息物理系统(Cyber-Physical System,CPS),促成实物与服务的联通网络,从而实现低成本条件下大规模定制的智能生产。⑧相较于前两种观点,这种观点认为新技术革命其实是更加先进的信息通讯技术在现实生产生活中的全面运用。⑨

       第四种观点则来自于国外的新熊彼特派经济学家。根据对多种长波理论的总结分析,并参考历史上数次技术变革中“核心投入品”、“动力部门”和“支柱部门”的转变,佩蕾丝等人分析了资本主义演化过程中五次重大的技术变革,勾勒出与康德拉基耶夫长波相似的技术创新浪潮,以及与之相对应的技术—经济范式。但是他们对此次新技术革命的实质却并没有进行更为详细的阐述,只是提及这是一次以生物技术、纳米、生物电子和新材料为核心的技术革命。⑩

       最后一种观点试图在某种程度上综合上述对新技术革命的不同认识,这类学者采纳了佩蕾丝、弗里曼等新熊彼特经济学家关于技术革命与长波的分析框架,认为2008年金融危机后学者们普遍讨论的所谓新技术革命或第三次工业革命,实际上是20世纪中期开始的第五次长波的继续(也就是第六次长波或技术浪潮),同时,他们把上述各类新技术纳入一个完整的框架,认为此次新技术革命既包含了里夫金所强调的新能源技术,也应当包括以增材制造技术、物联网、大数据等为基础的智能化制造业革命等多种新型技术形式。(11)(12)

       二、新技术集群的内容和特征

       虽然每一次技术革命都有其独特的技术演化路径和特征,但通过观察技术创新所形成的有限的周期现象,仍然能够总结出其运动的一般性规律。根据上述已有的研究可以发现,学界关于定义技术革命以及判断工业发展阶段的方法主要可以分为三种:第一种以主要“通用技术”(13)、“核心投入品”以及“支柱产业”的转变作为发生技术革命的依据;第二种以工业动力源和通讯方式变革为依据;第三种以主导生产制造系统的技术特征为依据。研究者从上述不同的关注点和判断标准出发,试图勾勒出历次技术革命的特征。然而,上述每种方法也各有其局限性。例如,在历史上的数次技术浪潮中,随着“通用技术”的推广,社会主要的生产制造系统也会发生相应改变;工业的主动力源和通讯的结合形式也会由于与新“通用技术”的不断融合发展而变革;工业动力系统的改进升级也会不断推动工业制造系统变迁。因此,以单一标准判断技术变革的发展阶段虽然可以保证在逻辑一致的前提下描绘工业革命的脉络,但其缺点在于:如果处于技术革命初始阶段,观察和判断视角上的一元论很难全面地判断新技术变革的实质。

       以佩蕾丝为代表的新熊彼特学派建立的技术—经济范式为分析技术变革的内涵提供了一个较为合理的框架。按照熊彼特的观点,虽然渐进的技术创新也有其重要性,但是新技术的出现和扩散是一个不均衡的过程,即存在“创新蜂聚”现象。熊彼特指出:“那些完全未经考验的新事物所面临的各种社会阻力一旦被克服了,人们将不仅更加容易地重复相同的事情,并且也更加容易地从不同侧面做类似的事情。所以说,初始的成功总会产生一个集群。”(14)在技术—经济范式的分析框架内,技术革命往往是紧密交织的一组技术创新集群。历史上的数次技术变革都发端于一组彼此协同、依赖的产业,以及基础设施网络。因此,具体来看,此次技术革命中的技术创新集群由以下几类具有代表性的技术组成。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