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球上所有的存在物中,人的存在是最独特的,总是力求创造新的存在,不断展示人存在的意义与价值,这是一个没有止境的人的进化发展过程。在人的历史存在中,青年的历史存在又是如何呢?提倡在历史中发现青年和在青年中发现历史的田杰教授写道:“在以往的青年研究中,对于青年是否属于一种历史的存在,或青年是否是历史地存在着的,以及这种历史究竟可以追溯到离人类文明进程的源头有多远,人们的看法一直有着较大的分歧。具体说,这种分歧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在工业社会到来之前是否有青年存在,二是古代社会(甚至可以包括远古神话传说时代)的‘年轻人’在现代人文社会科学以及青年研究中究竟具有何种意义与价值。”[1] 一、人类诞生中的青春化 通过对青年在远古时期历史的考察,法国社会学家莫兰认为,人类和文化的起源问题是一个具有巨大的、多方面的和普遍理论意义的问题。莫兰在生态学、动物行为学、生物-社会学等启示下,将英国古人类学家路易斯·利基夫妇和他们的儿子理查德·利基的考古发现与对灵长类动物的研究联系起来,将类人猿和原人、原人和现代人联结起来进行研究,人类诞生中的“青春化”是他研究的重要成果之一。 理查德·利基指出,在距今300万-200万年之间发展出脑明显增大的一个物种,是人属出现的信号。当脑容量逐步增加,胎儿没有成熟也必须提前出生,人类发展最重要的方面之一是初生儿要经历一段较长的儿童期和青年期,在动物界中唯独人类才有这种现象[2]。这个生命界独一无二的青春期在人类的进化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莫兰的研究从类人猿群体开始,其社会内部成年雄性、雌性和未成年群体之间,个体之间以及个体与群体之间的关系,由合作-团结和竞争-对立的双重原则支配着。母子的亲和性表现为青少年生活中的友谊,青年猴受到特权集团的排斥处在低下的社会地位,但是他们在游戏、探索时有创新。原始文化的突现就与青年猴有关。九州岛上生活在森林边的一群猕猴原来是用手将挖出的块根食物擦干净,一个青年猴偶然将块根掉在海边,拿回来发现不仅被海水洗净而且带来了咸味。对此,老年猴不予理睬,青年猴争相仿效,在下一代传播开来并延续到成年,一个随机的事件就成为变化的源泉。“我们可以看到好奇的猴喜玩耍、好探索,虽然它们地位卑微,处于社会边缘,但是它们的存在构成了整个社会开放的边界,变化的因素通过这里发生。”[3]莫兰将它视为人类社会所特有的文化创新和传播的前史。第三世纪末期,地球的干旱缩小了森林面积,扩大了草原面积,初生牛犊不怕虎,人口压力已将未成年猴排挤到森林边缘,好奇心驱使它们冒险走向了草原。“因此看起来是不正常者、被抛弃者、‘无国籍者’、探险者、反叛者成为原人革命的先锋。”[4]草原的新环境启动了直立行走,脑-手-脚相互作用的辩证机制促进了狩猎技术和其他进步,导致了头脑发达的原人的胜利。 原人向智人进化的时期是脑量增长最快的时期,因此原人的青年期大大超过了类人猿,这成了原人进化的关键。“比年轻的类人猿存在时间更长的年轻的原人游戏、探索、被新鲜事物吸引。在吸收成年人的知识和技能的同时,他们还能够对之加以修改、完善和创新……这样,青年人的半社会化,他们和成年人的关系,使得社会有可能直接享受创新和发明之利。此外,青少年的特点如爱好、好玩、求新,甚至发明的能力也愈益维持到成年人的年纪;青春化变成了一个人类学现象。青年人被‘融合’、‘回收’,而他们的在类人猿社会里处于边缘地位的品质现在却浇灌着原人社会。”[5]可见,青年在原始人进化中的作用可以从当时的年龄结构寿命不长得到证明,还可以在各民族的神话中几乎都是健壮、聪颖、俊美的青年男女形象得到证实,青年崇拜说明了青年在人类早期的价值。 从类人猿进化到人是宇宙的奇迹,人是自然界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对于人性的生成,特别是有智慧的人脑的诞生,尽管有了丰富的研究成果,但也存在空间有待继续探索。学术界议论较多的是人类的诞生是自然人化的结果,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外在自然的人化,是人类通过劳动改造自然,自然界也就出现了由人类的创造活动加以改进过的自然界,即人的世界;二是人自身的自然性越来越人性化,一般指感官的变化,如眼睛变成审美的眼睛,耳朵成为音乐的耳朵,而人脑的出现则更成为热烈的话题。参与发现“北京猿人”的古生物学家德日进在论述人类出现反省意识时指出:“这个升华的伟大过程,可以用‘人化’(hominization)一词称之。‘人化’可以用以称呼个体从本能进入思想的顿跃,但也可以广泛地指称在人类文明中从动物世界转入精神世界的过程。”[6]他在论述人是否比动物更高级的问题时写道:“我认为只有一条路──彻底扫除关于人类行为的那些次要、蒙混的内在表现,而单刀直入去探讨中心的现象——反省。”[7] 反省就是自我意识,是在实现目的的活动中,主体对客体已有认识的再认识,主体也成为认识的对象,设计出实现目的的正确手段,形成创造未来的能力。人不仅创造了人的世界,而且创造了人自己,由自我意识形成的创造因此具有重要意义。埃克尔斯在其所著的书中引用多布赞斯基对人类自我意识的不同寻常的萌芽这样表述:“自知是人类的根本特征之一,可能是最根本的特征”[8];哲学家恩斯特·卡西尔所著的《人论》一书第一句就写道:“认识自我乃是哲学探究的最高目标——这看来是众所公认的。”[9]哲学、人类学等的论述使我们认识到人类的本质特征就在于具有高度发展的自我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