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方法论研究

作 者:

作者简介:
侯惠勤,中国社科院,北京 100732 侯惠勤,中国社会科学院国家文化安全与意识形态建设研究中心主任,中国历史唯物主义学会会长,中央实施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首席专家,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国家文化安全与意识形态建设。

原文出处:
中共贵州省委党校学报

内容提要:

从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看,意识形态话语权既不是单纯的叙事技巧,也不是神秘的精神支配,而是统治阶级运用国家力量进行思想统治的方式。本文提出,现代无产阶级无论作为革命前的被压迫阶级,还是革命后的统治阶级,都是依靠科学理论占领历史制高点才获得思想统治权的,因此社会主义国家主流意识形态的核心话语必然是建立在历史必然性基础上的科学性话语。在重大的历史关头鲜明地提出科学总结历史经验、深入破解现实矛盾和彰显政治远见的主导性议题,是实现话语权的关键。


期刊代号:G2
分类名称:思想政治教育
复印期号:2016 年 07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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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D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81(2016)02-0005-07

       随着国家在意识形态建设方面自觉性的提升,意识形态话语权问题也日益为思想理论界所关注。讨论意识形态问题,既要遵循科学研究的一般规则,即学术性,又要服从其内在的本质要求,即政治性。从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看,意识形态问题的实质是实现阶级统治所必需的思想支配权问题,也是国家权力的道义基础问题,因而事关政权的兴衰存亡。就我国而言,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是政权问题的核心,讲意识形态建设不能偏离这一根本问题。这就是说,不能用非意识形态化的方式讨论意识形态问题,否则,不是不着边际,就是蓄意误导。

       一、话语权的获得及其实质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在意识形态话语权问题上首先要解决的是,一个时代的统治观念是如何形成的。马克思恩格斯在考察意识形态时,首先提出了人们是“怎样把这些幻想‘塞进自己头脑’的?”[1]问题。这一问题的复杂性在于,不仅因为这种统治观念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高等人还是下等人都认同,更因为这些统治观念的变更似乎支配了历史的变迁。随着启蒙学者“自由、平等、人权”的呐喊,中世纪至尊的门第观念及相应的荣誉、忠诚等核心价值竟被一下子冲决。

       马克思从根本上解决了这一问题。他明确地指出:“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2]550其所以如此,就因为“支配着物质生产资料的阶级,同时也支配着精神生产资料,因此,那些没有精神生产资料的人的思想,一般地是隶属于这个阶级的。”[2]550但是,什么是“精神生产资料”呢?为什么它会为统治阶级所专有呢?一般地说,精神生产资料就是借以生产思想的客观手段,包括知识的占有和相应的资金支持,这当然是统治阶级的专利;加上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的分离,统治阶级不仅垄断了脑力劳动,而且专门分化出从事意识形态生产的职业思想家,因而精神生产被统治阶级所垄断就势在必然。特殊地说,精神生产资料依托物质生产资料占有的现状,因而具有财富创造上的话语优势,从而占领了道德高地并获得了以财富创造为基础的合法化知识。人们不难发现,自资本主义产生,对其财富本质的道德诘难就从未中断,但资本主义不仅未被骂倒,而且维护其财富正当性的自由主义思潮在马克思主义以前始终占据着上风。就在今天,新自由主义仍然是强势话语。“市场交换‘本质上具有伦理性,能够指导一切人类行为,代替所有先前的伦理信念’……新自由主义试图把一切人类行为都纳入市场领域”。[3]可见,事情是这样的:统治阶级的思想统治来自其精神生产的支配权,而精神生产支配权的获得则植根于其作为财富创造者而具有的利益正当性,根源于其支配物质生产资料而对于物质生产所具有的支配权。

       在马克思主义看来,得到历史承认的利益不仅能够变成现实,而且具有不可抗拒的思想力量。当时以资产阶级为代表的“这种利益是如此强大有力,以至胜利地征服了马拉的笔、恐怖主义者的断头台、拿破仑的剑,以及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难像和波旁王朝的纯血统。”[2]287说到底,代表了先进生产力的阶级,同时也拥有了相应的道德制高点,因而形成了捍卫自身利益的思想统治。因此,每一个新的革命阶级要建立自己的阶级统治,必需首先打破原统治阶级的思想统治,使自己的革命行为具有正当性。

       破除统治思想的困难在于推倒其所依托的道德高地。统治阶级依靠其在物质生产上的支配权,通过支配精神生产资料占据道德高地,是其建立思想统治的前提。被压迫阶级颠覆统治阶级道德制高点的方法无非是两种,一是营造新的道德高地取而代之(如资产阶级用人道主义颠覆封建阶级的神学道德);另一是通过占领历史制高点颠覆统治阶级原先的道德制高点。第一种方式只有对在旧统治秩序下已经拥有优势经济实力的被统治阶级才具有可行性,因而一般是一个剥削阶级取代另一个剥削阶级的社会变革。例如奴隶主统治下的新兴封建主,封建主统治下的新兴资产阶级。以资产阶级为例,在它通过革命获得国家权力之前,就已经大体上取得了生产资料的支配权,因而可以理直气壮地声称自己就是社会的主人,从而质疑现行社会秩序的不合理。人们最为耳熟能详的是西哀耶斯1789发出的关于“什么是第三等级”的呐喊:“第三等级犹如一个强壮有力的人,他的一只臂膀还被绑在锁链上。如果除掉特权等级,国家不会少些什么,反而会多些什么。因此,第三等级现在是什么?是一切,是被束缚被压迫的一切。没有特权等级,第三等级将会是什么?是一切,是自由的欣欣向荣的一切。没有第三等级,将一事无事,没有特权等级,一切将更为顺利。”[4]资产阶级以第三等级的名义提出的问题表明,已经获得财富支配权的阶级必然要求政治上的统治地位。伟大的空想社会主义者圣西门则从理论上论证了这一要求。他指出:“生产是社会联合的目的,因此指挥生产的人过去和将来总是站在社会联合的领导地位”。[5]

       由于无产阶级在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制中始终处在被支配的地位,因而不可能在资本主义社会形成优势的经济力量,同时也决定了在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下财富创造者的模糊与颠倒,决定了不可能在现存秩序下建构新的道德高地。这表明,现代无产阶级冲破资产阶级的思想牢笼、颠覆其道德制高点的唯一方式就是通过占领历史制高点来达到。只有站在超越资本主义的历史高度,资本创造财富的历史光环才会消退,批判资本主义的道德高地才能真正构建。这就必须依靠科学理论。只有通过科学理论把握人类社会的历史逻辑,才能站到历史的制高点上。正如马克思指出的,由现代无产阶级担纲的“19世纪的社会革命不能从过去,而只能从未来汲取自己的诗情。”[6]马克思创立的历史唯物主义实现了这一目标,从而揭示了资本主义的灭亡和共产主义的实现“同样是不可避免的”。恩格斯在谈到马克思的伟大功绩时指出,“正是他第一次使现代无产阶级意识到自身的地位和需要,意识到自身解放的条件。”[7]由此可见,工人阶级的解放和科学的理论相互依赖,科学性和阶级性的统一既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品格,也是工人阶级解放的实践品格。任何轻视科学理论的作用、崇拜工人运动自发性的倾向,都会干扰乃至最终葬送工人阶级和人民群众的解放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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