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与后发国家的生态文明理论

作 者:

作者简介:
王雨辰(1967- ),男,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从事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黄小妹(1984- ),女,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哲学院博士研究生,从事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武汉 430070

原文出处:
学习与探索

内容提要:

生态中心论和现代人类中心论的生态文明理论脱离制度维度,拘泥于抽象价值观维度抽象探讨生态危机的根源及其解决途径,具有浓厚的文化价值决定论和西方中心论的价值立场;马克思、恩格斯和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始终把生态危机的根源与解决途径的探讨,同对资本主义制度和生产方式的批判相结合,强调制度变革是解决生态危机的核心与关键。后发国家生态文明理论应当以马克思、恩格斯和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为基础,以西方生态文明理论对生态价值观的探讨为理论资源,立足于生态危机的本质和现代化建设实际,以追求环境正义为价值目标,从而成为发展观和境界论相统一的理论。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2016 年 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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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B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462X(2015)10~0001~07

       西方生态文明理论主要有生态中心论、现代人类中心论和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三种类型,其中,生态中心论和现代人类中心论的特点是抛开制度维度、拘泥于抽象生态价值观的维度探讨生态危机的根源与解决途径,具有浓厚的西方中心论色彩。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则是以历史唯物主义为理论底蕴的生态文明理论,它力图把生态文明的制度维度、哲学价值观维度和政治维度三者统一起来,是非西方中心论的生态文明理论。作为后发型现代化,中国当前的生态文明建设不能以生态中心论、现代人类中心论为指导,而应该在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探索的基础上,通过挖掘马克思、恩格斯的生态文明理论,立足于后发国家现代化建设的实际,以追求环境正义为价值目标,建构一种有别于西方中心论的后发国家的生态文明理论。

       生态中心论与现代人类中心论是西方生态文明理论的主流,他们的共同点是抛开制度维度、单纯拘泥于生态价值观的维度谈论生态危机的根源及其解决途径。生态中心论把近代主体性哲学世界观和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看作是生态危机的根源,并敌视建立在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基础上的科学技术及其运用,认为在现有资本主义制度框架范围内,只要确立有机论哲学世界观,抛弃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确立生态中心主义价值观,生态危机就可以得到解决。可以说,生态中心论的生态文明理论是由有机论的生态本体论、反对近代哲学还原主义方法论、倡导以生态科学为基础的整体性生态方法论和自然价值论为主要内容的生态价值观三部分构成。现代人类中心论则认为任何物种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本身并无错误,错误的是近代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把人类任何的“感性偏好”都视为应该得到满足的,从而导致了人类对自然的滥用。由此他们强调只要对近代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进行修正,用“理性偏好”代替“感性偏好”即可避免生态危机的发生。现代人类中心论虽不反对科学技术及其运用,但是其是在资本主义制度范围内谈论科学技术及其运用的,其自然观依然是近代哲学的机械自然观,没有改变人类与自然的对立关系,可以说,其生态文明理论是由近代哲学世界观和自然观为基础的生态本体论、近代机械论和还原论的生态方法论以及现代人类中心主义的生态价值观三部分构成的。上述两种生态文明理论虽然存在上述不同点,但它们却存在如下两个共同点:第一,抛开制度维度,抽象谈论生态危机的根源及其解决途径,具有浓厚的抽象文化价值决定论色彩;第二,抛开历史维度和政治维度谈论生态危机的根源及其解决途径,不理解生态问题的产生、发展与资本主义现代化和资本全球化之间的内在联系,客观上起到了为资本推卸全球生态治理问题上应尽的责任与义务的作用,具有浓厚的西方中心论的价值立场。生态中心论和现代人类中心论的生态文明理论虽然对于我们反思人类实践行为的后果具有积极的意义,但它们却无法真正解决当代全球的生态危机问题,这不仅是由它们的价值立场所决定的,而且也在于它们没有找到当代生态危机产生的真实根源。

       作为西方马克思主义新流派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是20世纪70年代兴起于西方的新的生态文明理论,他们坚持恢复马克思唯物主义的实践本性和有机论哲学世界观,运用阶级分析法和历史分析法来探讨生态危机的根源及其解决途径,具有把生态文明的制度维度、哲学价值观维度和政治维度三者统一起来的理论特点。所谓生态文明的制度维度是指其始终把资本主义制度、生产方式以及资本所支配的全球权力关系看作是当代生态危机产生的根源,其通过分析资本主义制度的二重矛盾、生产方式运行的特点,明确提出其生态学是反对资本主义生态学的命题;所谓生态文明的哲学价值观维度是指其反对生态中心主义的生态价值观,强调生态中心主义价值观不仅不能得到科学上的论证,只能依靠直觉确认,从而必然陷入相对主义和神秘主义,而且生态中心主义价值观反对科学技术和经济增长,是一种后现代的生态价值观。“存在着对自然内在价值理论的各种异议,它的理论与含义、它的归诸直觉而不是理论论证、它的不可能性(我们不知道自然是否赋予本身以价值,我们作为人类只能以一种人类中心主义的立场谈论自然)以及它试图建立一个自然——社会二元论的趋势”[1]7。事实上,人类始终只能从人的需要、愉悦和愿望出发来规定自然和生态平衡,所谓脱离人的需要的内在价值是无法成立的。因此,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反对生态中心论的后现代价值立场,坚持现代主义价值立场。“生态主义(主流以及一个公开无政府主义的版本),被灌输了大量无政府主义的因素,而后者与后现代主义有着诸多一致……生态主义的红色批评是把它推向一个更现代主义视野的尝试,包括:(1)一种人类中心主义的形式;(2)生态危机原因的一种以马克思主义为根据的分析(物质主义和结构主义);(3)社会变革的一个冲突性和集体的方法;(4)关于一个绿色社会的社会主义处方与观点”[1]83。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也批评现代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依然是建立在个人利益和资本的基础上的,无法真正解决生态危机。因此,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虽然坚持人本主义,但拒绝任何生物道德和将自然神秘化的做法。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所主张的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是“一种长期的集体的人类中心主义,而不是新古典经济学的短期的个人主义的人类中心主义。因而,它将致力于实现可持续的发展,既是由于现实的物质原因,也是因为它希望用非物质的方式评价自然。但从根本上说,后者将是为了人类的精神福利”[1]340,是以满足穷人的基本生活需要的人类中心主义。所谓生态文明的政治维度是指如何通过制度变革,解决生态危机的问题。生态中心论反对制度变革,主张通过地区生态自治来解决生态危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批评他们的这种观点没有认识到所谓地区的生态问题都是资本全球化的结果,本质上是一种无政府主义的观点;现代人类中心论主张在资本主义制度框架内,通过技术进步、经济增长来解决生态危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批评者本质上是为了维系可持续发展,而不是展开生态文明建设。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主张把生态运动同有组织的工人运动有机结合,使生态运动走向激进的阶级运动,破除资本主义制度、生产方式和资本所支配的全球权力关系,建立生态社会主义社会,为生态文明建设提供基础,这需要当代生态运动和社会主义运动之间消除误解,结成反对资本主义的同盟。可以看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文明理论秉承的价值立场是非西方中心论的,其理论基础则是历史唯物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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