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代英国史学史上,集体编纂的世界史以“剑桥三史”为典型。①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剑桥三史”并非首创。1736年至1766年在伦敦陆续出版的《普遍史:从最早到现在》②,才是近代英国首部集体编纂的世界史。在该书出版之前,虽曾出版过英国人编写的世界史著作,也出版过有关的译著,但它们均由一人独立撰写。③在该书古代部分最后一卷的“献词”与现代部分最后一卷的“前言”中,编纂者也均曾明确指出,这种集体编纂世界史的工作“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国家尝试过”,“在已经出版的任何国家和语言的类似图书中,该书是最为完备的一部”。④英国历史学家古奇也曾明确指出:在18世纪“一群不出名的英国作者编写了第一部无所不包的普遍史”⑤。因此,我们可以断定,该书为近代英国首部集体编纂的世界史。 关于近代英国首部集体编纂的世界史,我国学者关注较少。目前就笔者所见,只有吴于廑先生谈到过。⑥国外有关该问题的探讨,以吉多·阿巴提斯塔的论文为代表。此后,有关的专题研究也不多。⑦这与人们较多地关注“剑桥三史”形成了鲜明对照。事实上,“剑桥三史”与近代英国首部集体编纂的世界史之间有很多相近之处。它们均是由出版商和图书商提议发起、组织编纂队伍的,二者均采取了商业性的出版发行运作方式,甚至二者的名称在发起提议时同样都被称为“普遍史”⑧(Universal History)。因此,深入探讨近代英国首部集体编纂的世界史,有助于我们加深理解新旧“剑桥三史”,有助于我们进一步认识近代英国世界史话语体系的形成过程。 一、成书过程及版本问题 近代英国首部集体编纂的世界史,最初是由伦敦的出版商和图书商发起的。早在1725年左右,伦敦就有书商开始着手这一工作。⑨1729年,伦敦出版商人托马斯·朗曼(Thomas Longman,1699-1755年)与另外8位同行开始共同推动该书的编纂和出版。⑩一位伦敦的图书商人克罗凯特(James Crokatt)负责该书的规划设计。(11)据记载,1729年10月6日,伦敦的出版商和图书商公布了他们计划出版发行普遍史的提议。(12)随后不久他们就邀请了多位编纂者,组织起了集体编纂队伍。 但在实际编纂过程中,具体编纂任务分工一直不断调整。此外,编纂者之间的矛盾也日益突出。由于编纂如此大型图书的经验不足,编纂者之间在编纂的内容、观点和进度等方面缺乏协调和沟通,致使内容重复、观点矛盾,进度也不一致。这不但在编纂者之间造成了矛盾和分歧,还在编纂者与印刷商和图书商之间产生了不睦,参与该书的各方几乎都是苦不堪言。(13)针对这种混乱无序的状况,塞尔马纳扎尔“审慎、准确、建设性地减少了混乱,确立了秩序”,保证了古代部分编纂任务的完成,并为下一步顺利展开现代部分的编纂工作奠定了基础。(14)可见,塞尔马纳扎尔很可能是接替了最初主持编纂工作的萨尔,(15)担任了该书的总主编,或者确切地说,他起到了总主编的作用。至于该书现代部分的编纂队伍,正如1759年出版的现代部分第1卷的书名所提示的那样,该部分“由古代部分的作者”编纂,并在实际编纂过程中增加了一些编纂人员。 值得注意的是,在出版时该书的古代部分为《普遍史:从最早到现在》,现代部分则为《普遍史的现代部分:从最早以来》(The Modern Part of an Universal History:From the Earliest)。为了方便,该书的编纂者后来就把古代部分简称为《古代普遍史》(Ancient Universal History,缩写为AUH),把现代部分简称为《现代普遍史》(Modern Universal History,缩写为MUH)。整部书则从补编开始就已经被简称为《英吉利普遍史》(The English Universal History,缩写为EUH),在欧洲大陆,该书也是以此而知名的。(16)在以下行文中,笔者也将遵从当时人的简称。 从1736年至1760年,古代部分总计22卷得以出版。其间,1747年开始修订再版。从1759年开始,现代部分陆续出版,直至1766年完成现代部分共44卷。这样,古代部分与现代部分加起来总卷数为66卷。1787年,全书再版时改为60卷。(17)可见,该书从总体上看有三个版本,即1736年版、1747年版和1787年版。 由于这部《英吉利普遍史》出版不久就被盗版,造成坊间流行的版本较多,各地图书馆有关的收藏也显得甚为复杂而混乱。目前,我们在“18世纪藏书在线”(ECCO)数据库中能够看到的版本主要有以下几种:都柏林1744年出版的七卷本《普遍史》,都柏林1745年出版的《古代普遍史》20卷,伦敦1750年出版的《七卷对开本普遍史补遗》一部,伦敦1760年出版的《普遍史补编》2卷,以及伦敦1759年至1766年出版的《现代普遍史》44卷。国外有学者在探讨有关《英吉利普遍史》的问题时,主要参考的版本就是都柏林1745年版的《古代普遍史》20卷和伦敦1759年至1766年版的《现代普遍史》44卷。(18)当然,这也是笔者参考的版本。 二、价值取向及研究方法 在这里,我们探讨其价值取向,主要是关注其历史观问题,其中的核心是历史的主体问题。也就是说,在他们编纂的这部书中,历史活动的主角是谁。这就限定了历史研究的单位以及相应的研究方法。 我们首先要关注的是,当时的《英吉利普遍史》(EUH)编纂者是否存在欧洲中心论倾向的萌芽或类似的偏见?从各部分内容所占篇幅多少来看,有人就《现代普遍史》(MUH)做过统计发现,欧洲诸国及其海外征服地区占据50%以上的篇幅,东方占据了23%左右,非洲史则占13%,美洲史只有10%,而南半球所占篇幅仅为100页左右。(19)从篇幅多少可以看出当时编纂者着墨的轻重、详略和取舍,欧洲诸国显然是他们关注的重点。不过,篇幅大小本身并不能完全说明其取向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