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aking of a Man出版于1892年,原作者为美国李约各。①1903-1904年,林乐知、范祎将翻译完的绪论、前三章和译序刊登在《万国公报》第178-186期上,第186期《万国公报》的《新书选要》中,又登录了林乐知、范祎的《人学序》。林在序中称“李君为余老友,遂从索取一册,译而述之”。 英文The Making of a Man有两个版本见于美国,一为1892年卡塞尔出版公司(Cassell Publishing company)出版,一为1899年圣路易基督教传播公司(St.Louis Christian Advocate Company)的新修订版,现藏于哈佛大学图书馆。李约各在后一个版本中增加了修订版前言,提到该版本是对全书的修订,部分内容重写,并感谢James M.Dixon教授在书后增补了索引。此外,修订版普遍加入了具体的人名,尤其是文中引语的被引用者的姓名。但最后一节却相反,修订版把1892年版本中已有的具体理论家的姓名删去,用“一些人”“某个人”来指代,可能是由于这些被罗列姓名者都是持相反观点的反方,修订版以代词虚化处理,使得新版本对异己的批判不那么指名点姓、针锋相对。对比分析这两个版本的原作和《人学》译本,可以推断,林乐知是依据修订版来翻译的。[1]对于林乐知及其诸多译著,国内外学者已经进行了细致的研究②,唯独《人学》很少受到关注。这是由于原作和译作散失,两个版本的原作更难以汇集,且原作和译作的影响力均有限,尤其译本的宗教色彩浓厚,流传不广。深入研究The Making of a Man和《人学》有着多方面的意义,本文试一作探讨。 一、The Making of a Man的汉译本《人学》 《万国公报》自第178期开始刊登《人学》绪论,在篇首,林乐知评论“此书共七章,冠以绪论合为八章,原文名为‘The Making of a Man’,今译汉文更为人学,至书中理论之明确,思想之高妙,读者当自得之,实近世哲学家之大宗也。述者识”。林等将该书定性为“近世哲学家之大宗”,强调其哲学性质,转移宣教取向。林乐知在《人学》序中转述了李约各的撰书目的:“美国之仁者李君约谷,见人学之否极,颇有意匡复之,特著入学七篇”,同时指出自己译介的初衷:“惟华文则缺如也。余惟中国近年哲学理想渐侵入上流社会之脑中,然于西方哲学之源流,考之未深,一知半解,易以遗误……译而述之,以贻学者,亦李君之志也。”“李君此书,藉以表明人之为人,其地位若何,即其义务若何,权力若何……是书也,灵性之格术。”林乐知考西方哲学源流、更正贻误的引介目的类似原作者匡复入学的目的,均强调该书的哲学关注,淡化或否认其宗教关注或宣教目的。林序中称“中国喜守一先生之说,迷信一派,掩覆万古则谬矣”,表明《人学》是林乐知针对中国问题而译。 《人学序》开篇点题——“知己”,矛头直指进化论,“莫不知己为人,以自别于动植之物”,而“人学之汇海,莫如排哀勃尔(即圣经)”。进化论则与基督教背道而驰,破坏文明世界,“近世哲学家之派别,愈出愈岐,以较胜于排哀勃尔,盖思想自由为世界进步之根源,彼固将以此摘埴索塗而求达于康庄也……吾恐人类无穷之希望,至此全绝,而优胜劣败,本为树艺畜牧之道者,于是大行于天下矣……英国洛克约翰之哲学,乃至使卢骚之徒,煽动法国,演出流血成河之大惨剧。达尔文赫胥黎斯宾塞后起,倡物竞之说,而强权论帝国主义之风潮,震撼乎二十世纪之首,十九世纪之末,呜呼,世界平安之幸福去,人类道德、秩序、慈悲、公平、温柔、高尚、谦抑诸性质由于特别之秉受者,一概摒弃无存。岂非流毒之所必至哉?故哲学之始,本自野蛮而入文明其极也,反自文明而入野蛮,若物竞若强权,其为野蛮何如也。”[2] 林乐知在《人学序》中开宗明义,点明全书的立(基督教)和破(社会进化论)。原文第一次提到标题Making of a Man并给予的诠释是:“故言语艺术文学道德宗教财币,乃即社会中构造人机器之大者……社会之机器,其本意则成为人也。”“观其兴盛于资财上、文学上、艺术上、道德上,然不以为成人之机器,即认作极点而肆挥霍,则失社会之原理,为衰亡之见端矣。”[3]强调社会为成人之机器,全书探讨的是社会与人之成人的关系。 《人学》全书提及笔述者惟有一处,即第二页英文信息中“van yi”,根据汉语拼音,推断其为范祎。范祎6岁拜师,13岁入学为生员,21岁在家乡担任私塾教师,熟读经史子集,30岁之后目睹中国国势渐衰,叹息儒书迂腐误国,转而研读西书,了解西方科学。后《万国公报》报馆缺乏华人编辑,他便充任进去,成为林乐知晚年的得力助手和《万国公报》后期的主要撰稿人。林乐知从事翻译多与华人合作,具体做法同鸦片战争后传教士的一般做法:“将所欲译者,西人先熟览胸中而书理已明,则与华士同译,乃以西书之义,逐句读成华语,华士以笔述之;若有难言处,则与华人斟酌何法可明;若华士有不明之处,则讲明之。译后,华士将稿改正润色,令合于中国文法”。[4]《人学》译介中范祎承担了笔述的工作。虽为华人合译者,其地位却未被视为“译者”。《人学》第二页英文信息页中将林乐知列为唯一“译者”,范祎的名字仅出现在其下的“助手”一处。且范祎的学衔是“硕士”,与之相对的原作者李约各和译者林乐知都标有“博士”学衔,可见中国助手、华人合译者在与传教士合作翻译时所处的地位和所受的待遇。因目前史料所限,我们无法知悉林乐知、范祎合译时的分歧与共识,只能以林乐知一人概括。但从范祎的“真教化”主张和其建构的“人格救国”理论可知,范祎强调个人修养、品性等的个体人格的改造,认为社会及政治的改造有赖于此。[5]范祎对人格的解析与《人学》中的“完全之人”的形体、群性、智性、主性、艳性、灵性所需非常相近,可证《人学》翻译亦是范祎国民人格和人格救国思想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