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和生学”视阈下的“德”与“美”

作 者:

作者简介:
钱耕森,男,安徽巢湖人,“大道和生学”的创立者、安徽大学哲学系资深教授,安徽 合肥 230039

原文出处:
江苏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内容提要:

“德”与“美”,是中国哲学中两个最重要的概念,也是中国思想与文化中两个最重要的概念。“真”、“善”、“美”,是中国人人生追求的最大价值与最高理想。而讲究“德”与“美”,是实现这个崇高目标和追求所不可或缺的两个重要环节。毫无疑问,我们对“德”与“美”可以从多角度进行传承与弘扬以及诠释与发展。其中,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即中国很早就广泛地将“美”与“德”联用,称之为“美德”,即美好的品德。孔子论“从政”条件时所说的“尊五美,屏四恶”,即要推崇五种美德,排除四种恶行。中国以拥有历史悠久的“中华美德”而闻名于世。以“大道和生学”视阈观照“中华美德”中的“德”与“和”之内在联系,可以看到:《周礼》把“和”明确列为“六德”之一;董仲舒说,“夫德莫大于和”;“和实生物”,和也可生德,和可以补充德,使德更完美;“和和美美”,乃中国民间爱说的一句吉言,等。


期刊代号:B8
分类名称:伦理学
复印期号:2015 年 1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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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B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5170(2015)05-0104-06

       中国儒家的理想人格是成为“圣人”,理想社会是构建“大同社会”;中国道家的理想人格也是成为“圣人”(其内涵有别于儒家),理想社会是构建“小国寡民”与“至德之世”。中国儒家与道家的理想人格与理想社会的具体内容虽大相径庭,但都具有“真、善、美”的本质与境界。所以,二者也都具有“德”与“美”的特色。

       儒家所谓“圣人”,指具有最高美德的人。孟子论众圣时说:“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之谓集大成。”(《孟子·万章下》)其意思是说:“伯夷是圣人中以清高自恃的人;伊尹是圣人中特别富于责任感的人;柳下惠是圣人中比较随和的人;孔子是圣人中能相机行事的人。孔子可说是集大成的了。”可见,伯夷、伊尹、柳下惠,特别是孔子之所以被誉为圣人,就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具有各自的最高道德品质。儒家古典文献中多用以泛指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

       道家所谓“圣人”,老子最早谈到时说:“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不为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老子·二章》)其意思是说:“所以,‘圣人’是用‘无为’的态度去处理事情,用‘不言’的方式去进行教导,当万物生长时,他不为其开始,当万物生成时,他不据为己有,他推动了万物,而不自以为尽了力,功成了而不自居。正因为他不居功,所以他的功劳反而不会丧失。”可见,老子所称赞的“圣人”同样也是具有最高美德的人。

       “大同社会”,是儒家的理想社会。孔子说:“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礼记·礼运》)其意思是说:孔子讲“在大道施行的时候,天下是公有的,所选拔的是有贤德和有能力的人,所讲的是信谊,所修习的是亲睦。所以,人们不只是亲爱自己的父母,不独是爱抚自己的子女,要让老年人有归宿,壮年人有用处,幼年人能得到抚育,男子老了没有妻子的、女子老了没有丈夫的、幼儿无父的、老人无子的,以及残废的人,都有地方赡养。男人有职业,女子有好的家庭。货财,怕的是抛弃在地上不用,不必要归自己收藏起来;劳力,怕的是没法贡献出来,不必是为了自己。因此,阴谋诡计被堵塞住,不会兴起,盗贼作乱的事情不会发生,所以连外面的大门也用不着关上。这就叫做‘大同’”。显然,儒家的“大同社会”,既是物质财富极大丰富的社会,又是精神财富极大丰富的社会;既是最和谐的社会,又是最道德的社会。诚可谓美德蔚然成风!在美德的基础上,中国能成为一人,天下能成为一家。(参见《礼记·礼运》原文:“故圣人耐以天下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者。”)

       老子的理想社会是构建“小国寡民”:“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人复结绳而用之。至治之极。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老子·八十章》)其意思是说:“国家要小,人口要少。即使有很多种的器具,也不使用;使人民重视死亡而不向远方迁移。虽然有船和车,但没有必要去乘坐它们;虽然有铠甲和武器,但没有必要陈列它们。使人民回到古代用结绳记事的方法。国家治理得好极了。让人民吃到美食,穿到美服,住得安逸,习俗快乐。邻国之间,彼此可以看得见,听得见鸡叫狗吠,但人民从生到死都不相往来。”在老子的理想国里,除了“结绳记事”和“老死不相往来”,令人颇为费解以外,其余的,特别是“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的生活,无疑是很道德的!很幸福的!很美好的!

       “至德之世”,是庄子的理想社会。庄子说:“故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视颠颠。当是时也,山无蹊隧,泽无舟梁;万物群生,连属其乡;禽兽成群,草木遂长。是故禽兽可系羁而递,鸟鹊之巢可攀援而窥。夫至德之世,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恶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无知,其德不离;同乎无欲,是谓素朴;素朴而民性得矣。”又说:“夫赫胥氏之时,民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含哺而熙,鼓腹而游,民能以此矣。”(《庄子·马蹄》)其意思是说:庄子讲“所以,在道德最高尚的时代,人民的行为悠闲稳重,人民的心地质朴纯真。那时,山中没有小路和通道,水上没有船只和桥梁;万物众生,比邻而居;禽兽众多,草木滋长。因而,可以随意牵着禽兽游玩,可以任意爬上树窥视鸟巢。在道德最高尚的时代,可与鸟兽同居,可与万物共处。哪里还知道君子与小人的区分呢!面对这种区别,大家都是无知的,只要人的本性不丧失,大家都是无欲的,这就叫作纯朴。纯朴就能保持人的本性。”庄子又说:“在传说中上古帝王赫胥氏的时代,人民安居而无所为,悠游而无所往,口含食物而嬉戏,挺胸饱腹而遨游,人民意态安然自适如此。”庄子把自己的理想国称之为“至德之世”,充分表明了庄子对最高尚的道德是极其崇尚的。而庄子的“至德”养成于并体现于“和”、“和谐”。

       所以,在庄子的理想国里,人的身与心是很和谐的。人与人之间,并无处于上流的君子与处于低层的小人的区分,而是很平等的,是很和谐的。不仅如此,而且人与动物也是很和谐的,和谐到了人与禽兽竟然可以同欢乐!这就完全实现了庄子所追求的“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的最高境界。这种“天人合一”的最高和谐境界,难道不正是当前全人类所竭力追求的生态文明的新的历史时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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