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维岳名崧,号枝安,是明清之际活跃在书画收藏界的一位重要人物。谢希曾《契兰堂所见书画》评价清初鉴赏家有云:“国朝吴中善识书画者,王烟客、顾维岳、缪文子,文子之后无人矣。”①吴中是清朝的收藏重地,有一些响当当的收藏家活跃于其中,顾维岳受到如此评价,必有相当的影响。可惜他的活动事迹文献难征,不是阙如,即是残片,让我们不得其详。故本文倾力撮举文献中所见的零星材料,勾勒出顾氏的一些侧面及其重要藏品的名目。 我们追寻顾维岳的身影,没有传记可供凭借,但有三篇寿序可资取用,它们是朱彝尊(1668-1708)的《顾叟寿序》、何焯(1661-1722)的《憩闲堂八十寿燕诗序》和王澍(1668-1743)的手书《奉寿顾维岳先生序》。由于王澍手书是近来的新发现,故先摘引如下: 叶君谓我曰:先生为吴中望族,其佰中俱以文章名世,而先生尤英敏,读书目数行下,胸中包罗经史,蕴藉丘索,即书有未经,无不搜罗钞阅,矻矻不少厌,故发为诗文类,能纵辞原,披翰薮,所谓百家腾跃终入寰内者也。先生尤精八法,善赏鉴,凡三代之传宝,秦汉之遗器,晋唐宋元之金玉宝玩,以及一切名人书画,无不考据精确,了然若指诸掌。其为人敦友睦族,每通缓急以济贫乏,尤极人情所难好。汲引来学,亹亹无倦意……又曰:明年丁酉月正元日,先生年八十……康熙五十有五年岁在丙申冬十有二月朔王澍序并书。②这是王澍应顾维岳的学生叶采字芳杜者所撰。他从三个方面勾勒出顾维岳的素描像。首先出身望族,读书多,书有未经者即搜罗钞写。其次更善于赏鉴,古器物和名人书画皆了若指掌。最后是为人的善良,能急人之所难,济人之所缺。另外还有一项重要的信息,就是寿序中明确说明,顾维岳“明年丁酉月正元日年八十”,而序写于“康熙五十有五年丙申冬十有二月朔”,这就可以让我们推算出顾维岳的生辰。 徐乾学(1631-1694)康熙三十一年为顾复《平生壮观》作序,述其因缘曰:“吴中赏鉴家,夙推武陵顾氏来侯、维岳昆季,为人温醇儒雅,宇内人士闻声争交欢,余与之游处三十年于兹矣。维岳时相过从,每遇一物,过目了然,所谓默契神会、悟入真趣者,殆其人与?一日携其兄来侯所撰《平生壮观》十卷见示,且属为之序。”③由此知维岳与顾复为兄弟,顾复字来侯,乃维岳兄长。顾维岳的外甥何焯写的寿序又告诉我们: 八十翁憩闲堂主人舅氏维岳先生,外王母之姪也。 吾外王母有舅氏三人,与吾母皆同产,绥远先生其季也,今丁酉亦届七十矣。④据此,顾维岳是何焯的表舅,加上亲舅,已知其有舅氏四人,而最小的名绥远者,极可能就是不时出现在《平生壮观》中的“季弟”。另外,何焯在《与顾维岳书》中称维岳为“维翁三母舅”,并且还请这位三母舅帮“宁周二母舅”的资给之忙⑤。《平生壮观》卷四“丘处机”字下也有“仲弟紫磵”⑥持家藏《西江月》赠同门道侣黄虚堂之事。此宁周疑即紫磵,因从名字看,紫磵不像是本名,而像教名,若推测不误,二者即一,宁周是位全真教教徒。我们现在只知何焯有此四位母舅,其中维岳是表舅,若把他们按本家大排行列一顺序,当是:顾复最长,宁周(紫磵)仲弟,维岳叔弟,绥远季弟⑦。关于他们的祖上,《平生壮观》的引言略有所记: 五世祖资尹公,世居常熟之任阳,博学尚古,目击法书名绘,必录其款识、诗跋以存之,积既久,辑成编,名之为《笔记》。任阳,水乡也,时遭湮没之厄,乃卜选于郡城之朱雀桥南。而捆载书籍、碑帖、卷轴、玩器以善藏其中,文衡山先生颜其堂曰“憩闲”,更以“闇然”题其书室。再阅世而不戒于火,十无一存,三日哭。先君隐亮公时言之而痛惜。先君世叨鉴赏之名,交游四方大人先生,遂得观其秘藏。又不惜馀赀以购名物,求董文敏复写“憩闲堂”以志不忘祖德。吾兄弟过庭时,虽勗以读书不可杂念分心,每谈及古玩,不觉如猩猩血缕缕而出,因得与闻绪言,遂至好古若嗜昌猷,且乐于高识者商榷优劣,而四方好古之士,必以“憩闲堂”为旨归。⑧简言之,从他们的五世祖顾资尹到顾隐亮都是法书名画的爱好者,而所交游的人士,仅《平生壮观》中就有董其昌、张觐宸、文震孟、杨文骢、王时敏、王翚、徐乾学等人。“憩闲堂”则是顾氏几代人使用的堂号。 顾复在引言中又说,他“尽出历年所记录者,间有维岳弟所述百中之一二者,汇集而定草稿焉”⑨。由此,顾维岳不但为书求徐乾学作序,也为书提供了素材。 除了顾复记述的这些第一手资料外,较早对顾维岳感兴趣的学者是王欣夫,他收藏的清人尺牍抄本有一通徐乾学给顾维岳的手札,其中透露出不少信息。信中写道: 别来无时不思,小儿书来,知动履安善。令郎得科举,甚慰甚慰。适殷飞侯至,连接手书,宛如良觌,拳拳至爱,溢于辞表,感何如也。延令尾欠已悉。《九芝》、《虹县》算二百金,价似太浮,今亦不敢琐琐。宋六帖虽佳,然价过昂,弟力不能得,若百五六十金,乞仍为购之,否则可以不必,已遣人送缴矣。装潢难得妙手。据卞令之云:吴子敏万不及顾姓。弟已将《瑞应图》并《九芝》诸卷寄回,应如何重装,幸高明指示须何人精裱,不敢造次付托也。《莲社图》确是赝本,题跋似真,既承南翁美意,何敢不承,想南翁亦未深辩耳。《唐诗》明岁必欲付梓,待吴汉槎、顾梁汾到,即分曹校勘矣。耿额驸往还二次,甚承款洽。王玉□未晤,容另日访之。宋板书及章邱本,幸以目示。诸事极费清神,感铭心膂,诸容再布,不尽依切。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