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D43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3637(2015)04-0057-04 对青年自我认同问题的讨论是一个众说纷纭的命题,以往学界从个体因素、同辈群体和外部环境等各个方面展开了广泛讨论,因研究视角的不同而各有侧重。但本文认为从个体化理论的研究视角出发能够相对完整地呈现当代青年自我认同建构的形态。因为无论从社会环境、文化资源等宏观层面还是从个体微观层面上青年的成长都摆脱不了个体化这一时代主题。个体化是指在现代化进程中,社会成员脱离由传统和集体控制的生活,转向一种由个体自主决策,更具流动性和风险性的人生。鲍曼认为,“以全球化为标志的现代信息社会个体分化是一种命运而非选择”[1]。换言之,生发于西方社会的个体化浪潮并不会因为血统差异而将中国社会隔离开外。汹涌而至的个体化浪潮把青年从血缘、阶级、地域等传统牵绊中解脱出来的同时改变了个体发展和生活的本质,使当代青年的人生际遇隐约带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危机性回响。 一、当代青年自我认同困境的凸显 中国社会的个体化进程将青年带入“为自己而活”的人生图景,虽然从字面来看,它很容易与“个人主义”、“个性化”等带有主观色彩的概念联系在一起,其实却并非如此,个体化是一种客观的必然而非主观的选择,正如贝克所说:“个体化是一种强迫性冲动,尽管也是一种矛盾的冲动,克制不住要去创造、安排自己的人生,以及周遭的纽带和网络。”[2]在个体化浪潮之下,个体被从传统中解放却又流离失所,看似拥有很多自由却又转向制度性依赖而失去自主权、日渐孤立。在没有他人能对个体苦难负责的情境里,自我认同的重要性更加被凸显出来,但从现实来看,当代青年人正在陷入一种对自我认同的焦虑,脆弱而敏感的心理状态,在独立与依赖之间的辗转徘徊,追求独特却又沉溺于消费主义进而转向陷入自我的消解,等等。这些问题既是青年人在构建自我认同途中必须突破的困境,也是中国个体化进程中需要交上的答卷。 (一)青年对自我归属的退守 如果用一句话来总结当下青年的生活理念,“活在当下”是最恰当不过了。当代青年也因此被打上了实用主义、享乐主义的标签。80后、90后青年人成长于物质丰富、信息泛滥、新事物层出不穷、机遇与风险并存的21世纪,“经济稳定的增长似乎并不能缓解它所展示出来的社会痛苦或者改善那些人们反复呼吁的境况”[3]。出于对现实生活复杂性与多样性的审慎,虽然青年人竭力保持个体的独立,却依然难以独自面对世界反而不得不加重对家庭和关系网络的依赖。青年对生活多了对风险规避的冷静计算,少了前代人埋头苦干以期美好未来的激情,年龄虽轻却深谙成人社会的规则,患上“初老症”。这种转变毋宁说是对自我价值的坚持,不如说是对自我归属无力的退守。 但是,这种生活理念的转向事实上并没有让青年自我认同问题变得更容易,它反而让这一问题变得更加复杂。因为“在判断一个人的同一性时,我们必须要考虑的东西总是比他确实具有的东西要多,我们必须考虑他们对未来的筹划、雄心、计划、意图、希望和幻想”[4]。理性计算风险之后的“安全性”选择让青年人不可避免地落入一种“自欺”的境地:尽管因非我所愿而心有不甘,但认为这种选择是正确且无法反抗的。延循这种规避风险摆脱对抗的生活理念,青年人将走向一种缺乏热情与意义感的人生,人生的高潮与低谷脱离自我价值的实践轨道而只能根据社会和家庭的要求继续走下去。可以说,个体化浪潮催发了青年的自我意识,但却在关注自我价值的同时却又缺乏直面风险的勇气,容易因朝向对当下而非未来最有利的选择从而陷入对自我意义感的挣扎。 (二)从共挈性到相对性的价值位移 个体化的价值体系包含着一种新的伦理要素,这种要素与传统伦理观中个体需不断调整自我行为以担负起社会性的责任对立起来,但也并不完全等同于那种蕴含着自我中心主义的价值取向,而是转向一种对自我负责的态度。有学者的实证调查结果也印证了这一点,“在‘你目前主要关心的问题’这一选项中,76.2%的青少年选择个人发展问题,位居第一,其次是国家发展问题,还有部分青少年选择没有关心的问题”;“在处于个体与集体关系状况选择时,66.6%的青少年选择在不损害他人及集体利益的前提下,更关注个人利益的获取,4.9%的青少年选择了先私后公”[5],这也就是俗话所谓的客观利己状态,以此为基础,青年的伦理观转向相对主义,所有围绕个体生活构建展开的一系列选择,无所谓对也无所谓错。我们并不能说相对主义是错误的,实际上,正如伯恩斯坦所说:“相对主义在过去两百年里是哲学的一条支脉,它开始是涓涓细流,近来已经成为一股奔腾咆哮的洪流,甚至有人提出了一种论点以表明没有任何事物甚至硬科学能避开相对主义论点的恢恢天网。”[6]但是伴随着现代性的到来,价值相对主义症候群作为一个问题逐渐凸显出来,它使本就因被现代性动摇了传统与文化根基的青年自我认同变得更加岌岌可危。“不同的、甚至是截然相反的世界观、人生观、道德观和政治观宣扬着自身的合理性却永远无法彼此说服,每个人都处于永恒的怀疑自己和自己生活的世界状态之中。”[7]价值相对主义在青年群体中的泛化和极端化势必会带来青年普遍价值的失范,在既缺乏对传统优秀价值观的继承,又没有形成适应现代社会的价值体系的情况下,无论从个体层面的诚信缺失、法律意识淡薄、道德底线的不断下移到对社会问题的漠视、信仰危机无不体现了当代青年价值观念和思维发展的局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