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0-0 20世纪60年代福柯在他所作的《不同空间的正文与上下文》这篇演讲中,预告了一个空间时代的到来。他认为,这个时代与被时间所纠缠的19世纪完全不一样。19世纪的人们迷恋的是时间,对发展、危机、循环、过去、人的死亡等特别关注;而现在的我们正处在一个同时性和并置性的时代,我们所经历和感觉的世界是一个点对点之间的互相联结、团与团之间互相缠绕的网络。①与此相应,美国学者爱德华·苏贾极力批判以往时代过度强调时间-历史语境,许诺要给空间以显赫的地位。他在自己的一部著作中甚至将“前言”和“后记”放在一起撰写,有意要用这种方式“打破线性文本的正常流动,使其他诸种更为‘侧面’的联系成为可能”,从而将“历史叙事空间化,赋予持续的时间以一种经久不衰的批判人文地理学的视野”。②这是人类思维领域悄然兴起的一场革命性的变革。这场变革涉及空间问题的种类如何、原因是什么等基础性问题。这里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视野,对有关问题进行初步探讨。 一 空间问题的基本类型 空间问题概括地说有三个:一是空间与人类实践活动的关系问题,这是空间的本体论问题;二是空间与人类社会特别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关系问题,这是空间的认识论问题;三是物质空间、社会空间与意识空间三者之间的关系问题,这是空间的辩证法问题。 (一)空间本体论 空间的本体论涉及的是空间的起源、本质和分类问题,这是一种“存在意义上的空间性”,它表明空间或者空间性是与人类的产生同时“在场”的。人在通过自己的活动即物质资料的生产活动创造自身的同时也把空间创造出来,因为人创造自己实际上就是把自身与其他各种事物区别开来,这种区别就是创造一种距离和差别即空间。 苏贾在《后现代地理学》一书中讨论人的空间意识的诞生时,引用了马丁·布贝尔在1957年的《距离与关系》一文中的观点。布贝尔在文章中提出,空间性是人类意识的开端,是内含于人类意识过程之中的“原初的空间化”。人类活动使世界与自己分离。这是一种借自身的活动使自身突出而对世界进行客观化的举动,这一举动就是创造一种差距、一种距离、一种空间,它界定了人类的处境,并使人类的处境取决于空间性,取决于通过距离的创造并通过空间性才成为可能的分离能力。人类不仅能够使自身与客观事物分离,而且更重要的是能够通过自己进一步的活动把自己同世界再度联系起来,并建立与被分离的客观世界的同一性,从而创造存在的意义。分离的不断产生又不断地被克服,就形成了存在的时间性和空间性。存在的时间性是指从分离到分离的克服,再到新的分离的产生这样一个不断转化的过程;存在的空间性则指“存在的状态”或存在在“生活世界”中的一个位置。关于空间本体论,除了阐明它与存在的这种“原始设置”的特点之外,还有一个要说明的就是关于空间类型即如何理解自然空间、社会空间和心理空间或意识空间的问题。 在《空间的生产》这部著作中,列斐伏尔从不同的角度称谓的空间达三十余种之多,但笔者以为真正能够从本源方面进行区分的只能是自然、社会、心理或意识空间三种。即使这三种空间也并非分别存在的三种空间,而只是我们在思维领域所做的区分,现实存在的空间只有一个。在很长的历史时期,自然空间一直占据着人类关于空间认识的绝对主导地位。到了近代,特别是自笛卡尔以来,经过康德、黑格尔的强化,心理空间或意识空间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在各种理论都被这种物质-心理双重性垄断的情况下,社会空间被排斥在外,完全没有自己的地位。这种状况直到最近才有所改变。对社会空间的肯定,打破了传统的两重性,推进了人类对空间、时间和存在的物质性进行重新阐释。在物质空间、社会空间和意识空间各种适当的阐释性语境中,“物性的物质空间与人性的意念空间这两者均必须被视为是由社会生产和再生产的。因此,每一种空间都需要当作社会生活空间性的本体论和认识论内容来加以理论化并加以把握。”③这就是说,无论自然空间甚至包括自然本身,不管看起来多么具有客观性和独立性,都与人类实践活动息息相关,是社会生产和再生产出来的;无论心理或意识空间在社会生活空间的形成过程中起到过多么大的作用,都来自于社会生活和社会变革,是由社会本身所决定的。社会空间在现代空间哲学中已经占据主导地位,以社会空间为主导的整体空间理论的内容被极大地丰富了。 (二)空间认识论 空间认识论要解决的是空间与社会的关系的认识问题。空间不是社会关系演变的静止的“容器”,也不是空间变化转换的一个外部“平台”,空间与社会的关系是相互“熔合”的。不仅空间包含着生产关系及其变化和发展,而且生产关系也塑造着、改变着空间的结构和存在方式。我们在分析和认识空间与社会的复杂关系时,一定要联系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进行。因为现实的资本主义社会是我们进行空间与社会关系问题研究的对象,而资本主义社会所呈现出来的显著的空间化特点引起了许多学者的高度重视,哲学社会科学才由以往聚焦于时间而转向空间的。 列斐伏尔认为对资本主义社会空间及其生产的分析,需要从三个特殊层面进行。第一个层面是将空间看作社会行为的发源地,既把空间看作社会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先决条件,又将其视为媒介以及资本主义关系的生成物。从某种意义上说,资本主义空间的“生产”乃是它空间中进行生产的相关行为主体加上某种时空秩序后进行的,因而具有限制主体自由的作用。第二个层面是把资本主义主导的社会空间及其生产,看作资本与区域国家在全球范围内创立的所谓“第二自然”,即都市化环境与组织结构,这是一种与资本主义相关的各种形式的社会空间、组织在世界范围内的扩张与相互交织的过程,要通过资本的作用将全部社会同质化或一体化并试图摧毁之。第三个层面是资本主义空间生产把社会空间视为全球范围、国家范围、都市范围内的建构的过程,资本主义要在此基础之上持续不断地进行区域化、非区域化以及重新区域化。“总之,无休止的资本积累的空间实践目前已经成为整个世界的发展框架,对当地资本主义的充分理解只有将其摆在全球范围内才有可能。”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