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0-0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以下简称《提纲》)实际上是马克思哲学“最高问题”的初步阐发,这一问题即是“改变世界”。在理解马克思哲学的过程中,不能照搬传统哲学“唯物主义”或“唯心主义”的划分。《资本论》是马克思哲学的载体,是马克思哲学“最高问题”的展开。我们需要从这一角度来理解马克思哲学的关键或根本。 一 马克思哲学“最高问题”研究的争论 恩格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以下简称《终结》)中提出了“全部哲学的最高问题”这样的命题。那么,马克思哲学作为哲学世界中的一个具体形态即“新世界观”,其“最高问题”是什么呢?围绕着马克思的《提纲》及《提纲》以来马克思哲学的“最高问题”是什么,学界在相当长时期里进行了大量的探讨。其中值得注意的观点有两类。一类重视哲学的逻辑前提上马克思哲学与德国古典哲学(或欧洲近代哲学)之间的区别。比如法国学者巴里巴尔认为,马克思的《提纲》“站在新唯物主义或实践唯物主义之中,超越哲学‘两大阵营’的传统的对立面”,向世人宣布了一种“实践的本体论”①;俄罗斯学者留布金认为,“马克思自己把他的哲学称为‘实践唯物主义’”②。一类重视哲学致思方向上马克思哲学与整个传统哲学之间的差异。比如,英国学者佩里·安德森认为,“马克思这位历史唯物主义的创始人,不断从哲学转向政治学和经济学,以此作为他的思想的中心部分……极为关切的问题”③;阿尔都塞认为,“马克思真正哲学的地方是他的主要著作《资本论》”④;阿拉斯代·麦金太尔认为,“1845年,马克思与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手稿的写作过程中,一起从事了一个新项目:对现代资本主义经济的产生与动力,提供一种历史与分析的解释……哲学不再是他探究的对象,并且他所提出的问题一般不是哲学的问题”⑤。这些关于马克思哲学的关注点或焦点的研究结论,不再着力于马克思哲学的逻辑前提,而将研究的侧重点转向马克思哲学在致思方向上对传统哲学的突破或超越,自觉瞄准马克思哲学的“最高问题”即马克思的“现代性批判”,这可谓马克思哲学研究的一个新转向。然而,虽然不少学者在马克思如何“破解”其哲学“最高问题”上做了研究,但这方面的研究由于不明白马克思哲学的载体——马克思经济学文本,而作一味“方法论”蹈空,因此始终“语焉不详”。其中一个关键问题是,马克思哲学的“最高问题”与改造世界问题有内在的密切的关联。甚至可以说,马克思哲学的“最高问题”就是改造世界问题。 二 马克思哲学“最高问题”与改造世界问题 马克思在自己思想学说的生成时期,首先经历了一个纯哲学的探索过程。如马克思在《〈科隆日报〉第179号的社论》中专门探讨过“哲学”问题。他提出,“哲学”是求“真”而非务“实”的,是有关人类的大“真理”而非个人的鸡毛蒜皮,认为哲学存在不同的类型,其中传统哲学“爱好宁静孤寂”、“追求体系的完美”、“喜欢冷静的自我审视”,那些哲学家们在外行看来像个“谁也不懂得他在念叨什么”的“巫师”。现代哲学表达的是“那种用工人的双手建筑铁路的精神”,是“自己时代的精神上的精华”,哲学已经和现实有了密切的联系,“哲学正变成文化的活的灵魂,哲学正在世界化,而世界正在哲学化……哲学已进入沙龙、教士的书房、报纸的编辑室和朝廷的候见厅,进入时代的爱与憎”⑥。他还提出哲学与宗教有明显区别,哲学属于“人世的智慧”,哲学“要求国家是合乎人性的国家”;而宗教属于“来世的智慧”,“向人们许诺天堂”,“求助于感情”。 到了19世纪,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欧洲主要国家占统治地位,解决“思维对存在、精神对自然界的关系问题”这一传统哲学的基本问题的经济、科技与历史的条件已经具备。一方面,黑格尔接继康德对理性的强调并进一步客观化的逻辑⑦,提出“理性”是“世界的主宰”、“宇宙的实体”、“宇宙的无限的权力”⑧,从而把唯心主义哲学的逻辑发展到极致。另一方面,作为唯物主义哲学的集大成者费尔巴哈,提出斯宾诺莎的实体、康德和费希特的“自我”、谢林的“绝对同一性”、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均属于“被思想的或被想象的本质”,而非“真正最实在的存在”⑨,将主观的活动当作神的自我活动,“从意志和理智里面推出自然”,“从精神里面推出自然”⑩,指出“唯心主义不是别的,就是理性的或理性化了的有神论”(11),这就彻底揭开了历史上一切唯心主义哲学的秘密。这也在本体论范畴上,成功破解了哲学史上的“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关系”问题的真实含义和关键所在。 马克思汲取、总结了他的哲学前辈在哲学思维上的成就,申明自己是“唯物主义者”(12),也是辩证法大师黑格尔“这位大思想家的学生”(13)。同时,他发现了这些哲学前辈思维的有限性或片面之处,这就是他的《提纲》第一条所提出的观点。(14)他认为,以费尔巴哈为代表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在于没有自觉地、系统地分辨,“属人世界”需要从“感性的人的活动”去理解。用恩格斯《终结》中的话说,就是没有自觉区分“社会历史领域”与“自然界”,或者说没有明确“社会发展史”与“自然发展史”之间的根本区别。费尔巴哈以“自然”直观地去独断地推导“社会”或“历史”,以为“自然里面有的,上帝里面也有”,“那存在于人以外的实体,一个客观的实体,世界,自然,本来就是这个神……神的存在,或者毋宁说对神的存在的信仰,只是以自然的存在为基础”(15)。结果是,以费尔巴哈为代表的旧唯物主义者,不明白社会历史领域的人们,为什么要创造上帝这类幻象或精神偶像,并把它“塞进自己头脑”。同样,以康德、黑格尔为代表的唯心主义先验论的“抽象”之处在于,他们高扬人的主体性即“理性”的同时,却没有自觉地、系统地分辨“属人世界”与“自然界”之间的差别,因而,他们以“社会历史领域”里人的精神或理性去独断地推断“自然”,把人类的精神或理性理解为“自然”的“自因”。比如,黑格尔把“世界上过去发生的一切和现在还在发生的一切”,变成了“他自己的思维中发生的一切”,把世界的历史变成“他自己的哲学的历史”(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