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1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3291(2014)06-0060-06 现代人类发展最根本特征之一就是人的“异化”问题的凸显。自近现代以来,人类勇敢地迈开了发展的步伐,开始了自我“救赎”即人类解放的历程,在市场竞争、科学进步、理性强势、资本逻辑等现代发展观念的支配下,虽历经磨难,但数百年而不衰,尤其是自启蒙运动以来,在工业革命的机器声中,人类抱着乐观的态度,努力向前,不断进步,似乎人的本性得到了高度发展,自由、民主、尊严、平等、正义等人类的类本质得到充分展现,但正如马克思所批判的那样:“这个理性的王国不过是资产阶级的理想化了的王国”[1]罢了,而并非是人类的真正解放。人类在近现代发展过程中,的确是取得了史无前例的成就:生产力极大提高,物质极大丰富,尽管分配极不平等,但市场的“滴漏效应”(亚当·斯密),使得整个人类的生活得到了改善。但遗憾的是,所有这一切都是以人的异化为前提的,现代人类发展的成就是建立在人的异化基础上的,物质成就的获得和丰富,是以人的“丢失”为代价的。这种“丢失”在现代人类的发展过程中就表现为人的异化。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角度、发展的视域分析,所谓异化就是人与自身的分裂,自己与自己为敌。在19世纪,人的异化起初表现在生产领域即马克思所批判的人的劳动的异化,主要表现为劳动的过程、产品、对象、关系等都成为压迫工人的力量,后又逐渐扩展至其他领域,并形成普遍的全面的异化,特别是20世纪中叶即二战结束以后,人类社会的突飞猛进的大发展,使得人的异化现象更为突显,异化形式更为多样,人的异化表现在社会的各个领域、发展的各个方面,如人的物化(卢卡奇),人的单面化(马尔库塞),技术的异化(海德格尔),消费的异化(弗罗姆、鲍德里亚),景观社会(德波),竞争的异化,环境、生态的异化以至于发展的异化等。“我们在现代社会中所看到的异化几乎是无孔不入的。它渗透到了人和他的工作、所消费的物品、国家、同胞以及和他自己等等这些关系中。人已经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人造物的世界。”[2]人的世界从属于这个物的世界,“他面对着体现在他所创造的东西中的和他相异化了的自己的力量;他被自己创造物所占有,而失去了对自己的所有权。”[3]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的全球化发展潮流,使得现代人类发展中的人的异化呈现出新的形式。这些新的异化形式主要有:发展异化;科技异化;消费异化等。 一、发展异化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和平与发展逐渐成为时代的主题,特别是自20世纪80年代冷战结束,发展成为全球性的潮流。但与此同时,伴随着发展的负面效应的彰显,以及环境、生态问题的日益恶化,现代人类的发展即源于西方发达国家的市场竞争式发展及其观念,不仅受到质疑而且随着时代条件的变化,其自身也发生了质的变化,发展不再是推动人类进步的力量,而是成为人类生存的巨大威胁,人类由起初的充满希望的发展,开始转向质疑和批判的发展,也由过去的主动发展转变为被迫发展,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的发展现在都存在着如何保持继续发展的问题,发展成了人类存在的负担,成为异化于人的力量。发展本是人类追求幸福生活、提高生活水平的手段,现在却成了挥之不去的拦路虎——邪恶的力量。在发展的全球化时代,无论任何民族或国家及个人都无法逃避发展的厄运,不发展就要被“开除球籍”,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发展,无论是从历史的角度(发达国家的侵略扩张),还是从现实的角度(为了解决贫困),发展中国家都需要发展,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发展都是“形势”(西方发达国家的逼迫即侵略和扩张)所迫,因为不发展,就要落后,落后就要挨打,直至被“开除球籍”。因此,发展不仅成为时代的最强音,而且成为至高无上的铁律,一切服从发展、一切属于发展,发展不再是实现进步的手段,而是人类进步要达到的目的,发展的形而上学统治一切。简言之,现代人类对发展的迷信造成迷信的发展,发展的异化造成异化的发展。在现实中发展的异化表现在各个方面,但其中最主要的表现形式有:生产的异化、市场经济的异化、竞争的异化、环境生态的异化等。 第一,生产的异化。也即劳动的异化,马克思在170年前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已作了精彩的论述,马克思认为,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基础上的生产劳动是强加于劳动者身上的劳动,是劳动者谋生的手段,而不是劳动者自由自觉的活动。在资本主义条件下的工人们的劳动,不仅使人与自己的劳动产品、自己的生命活动、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还导致了人与人之间的异化。“工人只有在劳动之外才感到自在,而在劳动中则感到不自在,他在不劳动时觉得舒畅,而在劳动时就觉得不舒畅。因此,他的劳动不是自愿的劳动,而是被迫的强制劳动”[4]。 第二,市场经济的异化。市场经济作为最有效的资源配置方式,在现代人类发展过程中起着主导性作用,现代人类发展过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市场经济的发展历程。市场经济不仅在资源配置的效率问题上起着基础性的和主导性的作用,而且在提高劳动生产率方面也起到了独一无二的作用;另外,全球市场的统一也推动了人类世界历史的形成。20世纪80年代,冷战结束,包括中国在内的很多实行计划经济的社会主义国家,在发展经济方面,一改传统的将市场等同于资本主义的错误观念,纷纷转向市场经济形式,将确立市场经济体制作为改革和发展的直接目标。然而,自20世纪中叶即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全球化潮流,“世界统一市场”的形成(虽然仅是初步的和形式上的),使得市场经济空前的辉煌,以至于20世纪美国著名学者福山竟提出轰动一时的“历史终结论”,认为市场经济形式是人类最后的,也是最好的经济形态,历史到了今天,伴随着世界市场的形成,历史也就走到了尽头。但遗憾的是,正如市场经济在其形成初期所产生的经济危机等问题证明市场经济并非是万能的一样,在今天所谓拥有世界统一市场的高度发达的市场经济仍然不是万能的,整个20世纪人类的大发展表明,现代人类发展中的市场经济不仅仍然保留着其传统的缺陷即周期性的经济危机,而且还存在着严重的市场失灵即外部负效应问题或外部不经济问题,正是市场经济的这种外部性问题成为今天人类的生存环境和生态平衡受到致命的掠夺式破坏的主要根源。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特别是私有制基础上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条件下的市场经济,人们在资本逻辑的支配下,只顾追求利润,资本及其代理人资本家只对自己所获取的利润负责,而由市场经济所造成的外部负效应问题,则无人负责,当然人格化的资本即资本家也是生活在地球上的“生物”,他们也需要良好的生存环境、平衡的生态。环境的破坏、生态的失衡,他们也不是不知道,但他们追求价值增值即剩余价值的本性,决定了他们不可能过多地关注涉及人类共同利益的环境、生态等“公共”问题,顶多是在涉及自身利益的小范围内,采取一定的措施,并且是高水平的改善。至于导致人类发展的困境和对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存具有普遍影响的“全球问题”则是无人(资本家或企业家们)问津。因此,在今天的人类发展中,在某种程度上,市场及其市场经济已经成为人类继续生存和发展的敌人,市场及其市场经济发生了异化,成为推动人类走向毁灭的经济形式。“启蒙运动的目标就是建立单一的全球市场,将之视为全球文明的最终模式,这一目标在过去一个世纪不止一次地被不切实际的幻想引入歧途”[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