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的权力参与:新世纪以来青年劳动力身份塑形的新形式

作 者:

作者简介:
沈宏芬(1982-),女,湖南怀化人,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柏林自由大学东亚研究所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西方文艺理论与中国社会,北京 100089

原文出处:
中国劳动关系学院学报

内容提要:

从后情感主义和奇观/表演范式(SPP)理论模式角度来看新世纪以来中国城市青年劳动力身份塑形所采取的新形式。不同于传统以经济、地域、阶级为划分基础,新的青年劳动力身份塑形依靠新媒体这一媒介,以品味和生活习性为划分标准,建立了一个以想象和表演为特征的新群体身份。这种身份打破了城乡、阶级等传统划分形式,是对流行文化、大众文化主导力量和主流意识形态多方共谋的参与,消解了劳动力身份的对抗性。


期刊代号:D421
分类名称:青少年导刊
复印期号:2015 年 0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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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F2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375(2014)05-0080-04

       传统对劳动力社会阶层划分和身份定位主要是以经济基础来判断的,1970年后在西方兴起了一个新的理论范式——情感社会学。情感社会学的缘起可以追溯到20世纪30年代,到20世纪70年代,才作为一个独立的研究范式获得了学术地位。情感社会学一反传统以经济基础为标准的社会分层和身份界定模式,认为情感也进入了身份认同这个范畴。而传统的经济基础决定论,依旧是弘扬理性主义的标准,而将情感作为非理性的、不能带来社会进步效应的力量,加以排斥。而情感社会学就是要反对这种理性主义的滥觞,而为情感正名。但是情感社会学的理论基点,依旧是经济决定论的,它采用的维度,是从阶级身份判断群体情感类型,比如中产阶级对情感资源的掌握能力和较低社会阶层只能输出和接纳有限的、更为消极的情感模式。本文从后情感主义和奇观/表演范式(SPP)理论出发,从两个维度对这两种范式进行修正:第一,不同于从经济基础出发来分析情感状态,本文采取相反的模式,从情感对群体身份的塑形来看,认为在当前社会,情感具备塑造身份的能力;第二,对权力控制理论的修正。传统的经济决定论和情感社会学的范畴,都是看重社会阶层被权力控制,本文认为除了这一点以外,社会不同群体对权力机制并非消极地接受或反抗,而是积极地参与权力掌握的社会阶层流动过程。总的来说,本文采取以上模式和维度,还有几个基点:一是在时间上,限制在新世纪以来这个阶段,将这个阶段看成是后工业主义时代;二是在空间上,是对都市空间的一种分析,更确切地说,是以媒体为主导的都市空间;三是从主体而言,讨论的主要是20世纪70年代后期降生的青年人;四是本文的研究范式,是从文化研究的角度来看这一社会学问题。

       一、后情感及群体身份模式

       后情感主义是梅斯特罗维奇于1997年在他的《后情感社会》一书中首次提出的概念。在这本书里,他将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以美国为主要代表的西方社会看成是“后情感社会”,也就是说在这一时空范畴,情感的力量已经进入可以界定社会形态的范畴,而这一时空内的情感就是他所称的“后情感”。“后情感”首先是反对西方现代性传统高扬理性主义而贬低情感的态度,但同时它也反对后现代主义将情感看成是可以代替理性而成为塑造社会的积极力量,而将情感看成是与理性的综合,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认为当下社会,理性已经侵入到人类最后一个自由领域——情感领域,从而情感也被操纵,成为一种“类情感”。梅斯特罗维奇试图通过对情感进行这样一种界定,来修正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两大概念。所谓的“后情感”,可以从几个方面来理解:首先,从情感本身的性质而言,它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自发的、真实的情感,而是一种“类情感”,也就是一种虚假的情感;其次,从情感的产生渊源来看,它是被大众传媒生产的、被操纵的;再次,从它的特征而言,它具备后现代的种种特性:浅薄而非深度的、零散而非集中的、快速而非稳定的、媚俗而非圣洁的、公开的而非隐私的。

       从社会群体属性的角度来看,梅斯特罗维奇的这一理论,主要在三个方面对本文所讨论的青年劳动力群体身份问题有积极意义:

       第一,群体身份认同的模式。梅斯特罗维奇在书中借鉴了大卫·里斯曼(David Riesman)在《孤独的人群》(The Longly Crowd,1950)提出的“他人导向型”理论(Theory of other-directedness)。“他人导向型”理论是大卫·里斯曼在《孤独的人群》一书中提出的。他的这本书以及这个概念被认为是美国二十世纪最有影响力的理论之一。里斯曼将群体性格分为三大主导形式:传统导向型、自我导向型和他人导向型。所谓的传统导向型,是指的个体发展以传统为皈依,也就是个体的发展是趋向父亲,父辈的身份就已经对新的个体的身份做出了限定,因而这种身份以及由此而来的公共社会性格,都是稳定的。而自我导向型讲的是现代性以来,以个人主义为出发点的形态,追求个性成为身份塑形的新方向和公共性格趋势。而他人导向型是20世纪50年代以来的一种新的范式,它指个体在身份认同方面不是从内省出发的,而是依据他人,试图获得他人对自己的认同,因而个体的身份认同再一次从个体回到了一个群体范畴,但是这个群体范畴,已经与“传统导向型”中的群体范畴不一样,后者以地域、亲缘为纽带,而前者以现代社区为集合点。梅斯特罗维奇引用里斯曼的这个概念,试图证明20世纪90年代的社会,对里斯曼在20世纪50年代提出的这个新形态依旧适用。后情感社会的情感就是一种“他人导向型”的后情感。“他人导向型”后情感同样以在群体内获得他人认同为目标。就它本身的性质而言,它是快速且易变的,并且它赋予了语言绝对的重要地位,语言表达一种情感,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说语言去表达真实的情感而是坚持语言表达的态度和方式,最后,它不像传统情感那样会倒向行动,而是出现了与行动的脱节。

       第二,从自上而下的情感控制和生产来说,被文化工业操控生产的后情感,是要防止情感失范的发生,将情感限定在一个特定的范围内,将不受束缚的野性情感文明化。[1]因而情感也出现后现代的系列特征[2],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取消了传统情感的厚重性和真实性,对情感采取弱化手段,“酷”(cool)的状态成为风尚。

       第三,从自下而上的情感接受来看,个体在后情感场域,对当前严肃的政治事件产生了无力情绪。正因为个体自觉对大的事件并不能发生实际影响,因而个体就容易任由事件发展,而不对其进行任何行动上的努力。从这个角度来看,后情感在一定程度上弱化公共责任心和正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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