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7974(2014)06—0081—05 人的个体生命是人类一切活动的基础和前提,也是人的一切活动最终的归宿[1]。人的存在、价值、意义都通过个体生命得以展现,而“生命本身就是美好的,宝贵的;活着,好好地活着并感受之,这本身就是我们的存在,就是人的最高幸福”[2]231。休闲伦理是一种探寻休闲与生活幸福之间关系的学问,关注个体生命必然成为其基本的伦理诉求,即实现休闲活动以及休闲生活的品质对于人类生命的保存、发展和完善的伦理价值意义。 一、休闲:生命意义的追寻 (一)休闲有助于自然生命的存养 人首先是自然的生命体,是肉体的、感性的存在,因此,有着基本的生理需要和物质需要。人的自然生命有其运动的节奏和规律,人依靠生产劳动创造物质资料保证生命体的存在,同样需要通过休闲活动消除疲劳、休养生息、保养身心。所以,休闲之于生命的基本意义在于使人从必要的劳动和工作中摆脱出来,从压力和负担中释放出来,放慢生活的脚步、暂缓手中的工作、释怀外在的压力,在生理和心理上进行调节,实现精神的放松和情绪的安定,恢复日常生活和劳作中的体力消耗。宁静的、安闲的精神状态可以减少精神作用导致的生理问题,人在精神和生理放松的情况下,可以减少血液和尿液中紧张荷尔蒙的分泌,增强身体的稳定和平衡度。而动态的运动和游戏则会促进血液循环,消除精神紧张,提升身体机能。世界卫生组织定义的“健康”是“身体上、精神上、社会适应上的状态完好,而不仅仅是没有疾病和不虚弱”。休闲生活作为“个人补偿工作梳离、重获生活自由、追求更有意义的体验等以达到自我实现的一种方式”[3]61,其对自然生命的存养,更大的价值在于促进人心理健康的实现。心理学所理解的休闲是一种“畅爽”的自由自在的心灵体验[4]。“是人在进入自我实现状态时所感受到的一种极度兴奋的喜悦心情”和“摆脱压力,无拘无束的精神状态”[5],这是一种有益于个人身体健康的内心体验,可以减少孤立感、失落感和压抑感,有助于培养积极、健康的心理状态,消除身心的分裂和对峙、实现身心的和谐与平衡发展。 (二)休闲有助于精神生命的提升 生活中的每一个个体都是具有生命的人,而生命又不仅仅是物质、自然、生理、感性的存在,还具有有意识的精神生命面向,唯此人才得以成为人。而休闲则为人类营造了精神生命得以存在、生长、发展的心灵空间。德国约瑟夫·皮珀认为“休闲首先是一种心态,是心灵的一种状态”[6]116。美国教育家莫德默·阿德勒阐述:“休闲可以使我们获得更多的幸福感,可以保持内心的宁静。”[7]206物理意义的休息、消遣难以给人们带来心灵的慰藉和精神的满足,只有真正的具有精神意义的休闲才能够为人类创建灵魂的“栖息地”,使人感受到幸福生活的意味。休闲不是无所事事和绝对的身体放松,而是在有品位、有文化意蕴的活动和行为中体会到精神的愉悦和生活的快乐。所以,闲与非闲的区别关键在于“心闲”,在于心性的陶冶和心灵的释放。琴棋书画、诗酒花中、笑看风云、荣辱不惊,内心归于寂静;读书万卷、行路万里、天马行空、无挂无碍,心灵得以洗涤;苦行冥想、品味人生、艺术哲学、融会贯通,提升人的精神素养,增添生活的自信。高速发展的工业社会中,人们在忙碌、盲目、茫然的生活压力下“灵魂跟不上脚步,心灵跟不上肉体”,正如禅诗所言:“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人有了休闲,便有了宁静、平和的心态,便能摆脱外在的压力,减少现实生活中的狂躁、不安,实现心境的超脱、升华和陶醉,在宁静中感受生命,在欢娱中珍爱生命,在精神、心灵层面为人类生命拓展存在空间。 (三)休闲有助于价值生命的实现 “‘价值生命’作为对自然生命的否定……是一种自为之有的存在状态。……它扬弃的是自然生命的自在性,超越的是精神生命的内在性和主观性……”[8]是人之生命的本质和意义所在。而“休闲,从根本上说,是对生命之意义和快乐的探索”[9]1。在熙熙攘攘、谋生逐利的生活状态下,人无暇关注生命,只有在休闲状态中,心灵宁静、心旷神怡,才能沉思生命,从而隐去形下事务的烦扰,进行人之本体、生命意义的终极思考。自由是人的本质追求,是人的价值生命的内涵。人在诸多的外在诱惑下有意无意的丧失了生命的本质,沉湎于嗜欲、受物的奴役而无法自拔,而休闲则可以使人摆脱束缚,实现超越,从而走向生命的自由。然而“自由并非是在我们世界的客体之间所做的选择,也不是指导我们生活的普遍原则的内在选择,它更多是一种通过我们完善自我和完全实现自我的方向和目的而实现的一种自我肯定。这意味着在不够完善时的探寻和再达到完善时的一种欢欣”[10]99。休闲不是无节制的绝对自由,不是任其所好、随意放纵,更不是沉湎于感官享乐而无所顾忌,而是真正的生命觉醒,是追求至善、至美的生活,是在完善自身的实践中获得的自足,是人生价值的真正实现。休闲使人经历了道德的、审美的、超越的生命历程,获得最为丰富的自由个性,从而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全面的人。 二、生命的消解与休闲的异化 休闲从本质而言,是一种“成为人”的过程,“是人的一种存在方式和生活方式,是人的价值存在的一种表达形式,是人的本体论意义之所在”[11]。然而现实生活中的休闲却发生了严重的异化,根本原因在于物质生产的追求和强化,引发的人的基本属性的丧失,人的主体性被消解,成为由他人或外物支配的被动性存在,人的全面性被解构,成为追求符号化象征的碎片性存在。休闲作为异化状态下的人的一种生活方式,其真正涵义被曲解,不科学、不合理的休闲不仅阻碍了人类本真的生命状态的呈现,而且成为人全面异化和生命虚空的助推器。 (一)有休无闲,生命整体的肢解 一般的说,休闲是相对于劳动或工作而言的,是人们在工作之余进行的自觉的、主动的身心调养和精神超越活动,它与工作并生,并成为人类最基本的生命活动。作与息、劳与闲合一,不仅符合生命体的生物节律,身心疲惫之余,休闲可以补偿工作中消耗的体力与脑力,达到体力、智力、情绪的有效平衡;也是人作为生命整体的本性要求。人有通过劳动谋求生存的需要,同样需要一种较高层次的生存方式和生活形态,为人提供自我实现的空间。然而,现实生活中,工作与休闲的关系出现了两级化:一部分人将工作视为生活的全部,为了解决生活困难,不得不将闲暇时间用于谋取生计,甚至为了追求金钱、权力和名誉,不惜牺牲应有的闲暇,成为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也有一部分人拥有了过多的闲暇,他们不需要通过劳作去谋生或失去工作的机会和劳动的能力而被迫休闲,“打发日子”“消磨时间”“挥霍光阴”“虚度日子”就是休闲,闲暇生活中毫无目标,或闲游闲逛、闲呆闲聊,或奔忙于各种玩乐当中,尽可能寻找别样的新鲜和刺激。表面上看,科技的发展带来了更多的闲暇时间,但并没有使人们感到幸福,反而成为一种压力和负担,甚至产生了否定性的意义。人们普遍生活在一种有休无闲的生活状态之中,需求和欲望通过工作来实现,必要的和非必要的工作占据了闲暇时间,休闲成为稀有资源。即使拥有大量的闲暇时间,也只是在进行着形式上的、毫无意义的甚至毁灭个体生命的行为。人们并没有从“为工作而生活”中获得更多的期望值和成就感,也没有在无限的闲暇中获得生命的安逸和舒适,反而在匆忙和压抑中身心俱疲,在享乐和诱惑中迷失自我,无法找到自身生命的价值与意义所在,人的生命整体被分割,人成为感性的、肤浅的、片面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