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依吴道子画稿所刻的《观音像》存世颇多,自清代学者工布查布在《佛说造像量度经》引言中认定四川阆中南部县文管所藏《白衣观音像》碑的样本为吴道子所作,当代学者亦大多持认同的态度。例如,杨庭慧在《画圣吴道子与〈观音像〉石刻》一文中即从绘画风格角度肯定此作为吴道子风格,①此外,袁有根在二十世纪末和本世纪初曾两度作文,②以吴道子入蜀的角度认定该图为吴道子作品,并认为四川阆中南部县文管所的《白衣观音像》碑为原刻。但如将众多观点进行并列深究的话,《观音像》为吴道子所作的说法就值得商榷了。 一 吴道子入蜀考 四川阆中南部县文管所藏《白衣观音像》碑,传为吴道子入蜀罗寂寺时所绘,并刻为碑。《南部县志》记曰: 『吴道子观音碑。碑高一百五十八厘米,宽七十厘米,厚九厘米,左下角有缺损。观音高一百五十四厘米,削肩宽三十八厘米,披巾着花冠,半袒的胸部略现璎珞。所着通肩天衣,衣袖飘动,双颊丰满,凝着智慧慈祥的眼神,似乎带着沉思而平视远方。画像用篆笔手法,白描阴刻,整体造型艺术及凿刻均堪称精美。』 《南部县志》又载: 『罗寂寺在县东一百里,唐吴道子绘有白衣观音像。现存南部县文化馆石刻观音像,为清光绪年间翻刻,碑背面亦刻有该像,唯风化严重,漫漶不清,不知刻于何代。吴道子,盛唐时著名画家……天宝间,曾奉敕驰驿绘写嘉陵山水,寓新政罗寂寺(今南部三清乡),于石壁间绘观音像。此像明清时,仪陇、阆中均有翻刻。』③ 此碑正面为线刻观音像,碑右偏下刻有『唐吴道子作』,碑背亦有相同的线刻,虽经常年风化严重弥漫不清,但依然可看出观音形象。与正面图像比较,应系正面线刻原稿,与《南部县志》『碑背面亦刻有该像』记载相符。从碑背的风化严重程度及《南部县志》记载来看,碑背的刻制时间要远在清代之前,这极有可能是唐代原碑。此《白衣观音像》刻石,由于保存环境较差,原刻及翻刻刻石均有较大的残损,无法窥其全貌。现存于河南省博物院的《观音像》石刻④、日本光格天皇宽政十二年[清仁宗嘉庆五年(一八○○)]摹刻的《镇海观音像》及西安碑林博物院第四陈列室的清康熙三年(一六四四)所立的明刻《观音菩萨像》较为完整,⑤从画面形象及技法来看,这三幅《观音像》显系四川阆中南部县文管所藏的《白衣观音像》刻石的复刻本。刻石上款均有『唐吴道子作』字样。河南省博物院的《观音像》下款钤:『大明天启三年(一六二三)仲冬弋山后学勒石。』『明江西巡抚李嘉乐出任赣省将拓片携归故乡光州(今潢川)又勒石。』⑥由此可见,此刻石由明代伊始,一直被当做吴道子的作品,所以才会广为复刻。西安碑林博物院藏的《观音菩萨像》,下款亦有明代左重耀篆书题刻『唐吴道子写意观世音菩萨像』十二字。
唐 白衣观音像 正面翻刻 四川阆中南部县文管所藏 西安碑林博物院所藏的《观音菩萨像》与其他地区相比稍有区别,观音的眼部加画了眼轮,其他碑上均未刻画。如果确定《白衣观音像》碑的背面为原稿的话,那么,此现象可能就有两种解释:其一,原碑即刻有眼轮线,从原碑拓片上看,似乎也有刻画眼轮的迹象,只是由于年代久远『漫漶不清』,所以,其他观音在复刻时忽略了;其二,西安碑林博物院所藏《观音菩萨像》的刻工在复刻时,由于样稿的图像质量模糊,所以,刻工在起样时借鉴了民间绘画及唐代画稿中观音形象的脸部因素。⑦
唐 白衣观音像 正面翻刻 四川闽中南部县文管所藏 离罗寂寺不远的阆中三清寺亦有相同的观音像碑,碑面刻有『清耳闻空宣述立石东龙山』字样,东龙山亦是罗寂寺所在地。《南部县志》所载『此像明清时,仪陇、阆中均有翻刻』之语,很显然是以该碑所刻最前一字均为『清』字的推测。但如果是清代翻刻的话,那么『清』前必有『大』字,并附年号,由此分析此碑上的文字应是翻刻时保留了原碑刻字。 据袁有根考证,宣述是活动于唐高祖至武则天垂拱年间(六一八—六八八)的高僧宣释的师弟。并推测,此碑是宣述和尚在罗寂寺期间,由吴道子入蜀时所绘的观音像,并由宣述指派刻工依稿刻制。⑧ 由此,我们可以断定此观音像为吴道子所绘,但其中还是有些疑点值得推敲: 其一、关于吴道子入蜀时间是否能与宣述活动时间相对应? 其二、吴道子的绘画风格是否能与《白衣观音像》线刻的风格相对应? 要想确认吴道子入蜀时间是否与宣述活动时间相对应,就得先要理清吴道子入蜀的确切时间。大多数学者认为吴道子曾三次入蜀,第一次是吴道子在二十岁左右神龙年间(七○五—七○七)入蜀;第二次是天宝年间(七四二—七五六)奉明皇昭入蜀;第三次是乾元二年(七五九)至永泰元年(七六五)左右,客死资阳。在这三次入蜀当中,只有第二次在史籍中有明确的记载,《唐朝名画录》记: 『明皇天宝中忽思蜀道嘉陵江水,遂假吴生驿驷,令往写貌。及回日,帝问其状。奏曰:「臣无粉本,并记在心。」后宣令于大同殿图之,嘉陵江三百余里山水,一日而毕。』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