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2-0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7023(2014)04-0001-05 伦理分化①是借用生物分化、社会分化范畴、理论、方法,表征伦理随社会分化而生的多方面特异性或异质性变化,如形态多元、结构复杂间或松散、功能简化甚至可能趋于空洞、性质理性化却可能弱化情感,等等。伦理分化没社会分化中经济分化、政治分化等子系统那样波澜壮阔、引人注目,却“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从社会结构深层对社会各方面产生深远影响,从而亟须有关制度调谐,也亟须理论上清晰说明、实践中及时调谐,以便于深刻而准确把握社会分化及其趋势,从人本身、从社会结构深层悉心敦睦伦理,强化和优化伦理本体,调谐社会结构巨系统乃至其各子系统、各因子及其功能。 传统中国,社会结构基于伦理本体,实体态伦理②包含并决定利益关系,“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1]诗经·小雅·北山,463;在此基础上,伦理身份决定权利义务,“非其道,则一箪食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1]孟子·滕文公下,2711,上下左右如果非“分”“交征利,而国危矣”[1]孟子·梁惠王上,2665;制度安排及其运行“依义制律”③甚至“以义为利”[1]礼记·大学,1675,以义利导向、价值判断控制组织化程度、制度化安排包括纠纷调解、司法制度,“义安处便为利”[2]173,利益不求自来。 百年来尤其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随着越来越大规模的人口流动、社会流动④,实体态伦理包裹并决定利益关系的传统形态迅速变化:利益关系从实体态伦理中迅速分化出来、独立开来、生长起来,自外而内由表及里(详见本文结尾)启动并促进伦理分化,并随社会分化包括公民个人生活、社会公共生活、国家政治生活大规模、全方位、深层次巨变,由表及里微妙展开、加速推进、步步深化,产生重大影响。 伦理分化结构复杂、内容丰富⑤,本文无力概全,只能讨论其表层,即实体态伦理和利益关系由一体化而迅速分化。 一、市场化使众多实体态伦理分化到不同空间且日益强化 改革开放以来,随农产品市场率先开放、其他要素市场陆续开放,每个人先因政策允许和放权,后因法制逐渐健全和保障,有权利依法展开各种交往、人市自由交易。尤其随劳动力作为市场要素而有权利自由流动,从亿万农民和各类专业技术人才开始,影响和带动社会多阶层通过市场机制向全国甚至全世界流动,不断扩大和深化交往、交易,启动伦理分化并从不同空间或大范围空间日益强化。 改革伊始,农产品市场逐渐开放,农民进城经商务工却仍受国家限制,只能零星出没,数量很少,但毕竟在展开,在启动伦理分化。1984年—1991年,因国家颁布新政策放宽和允许,大量农民入镇进城,务工经商。1992年以后,市场化、工业化起新潮,随农产品充足供应,票证制、粮油定额配给制终于松弛进而瓦解,其他要素市场陆续开放,经济和社会生活日益开放,介入全球化进程越来越深,各地城镇市场甚至全球化市场上劳动力需求急速增大,迫使和驱使各级政府放松劳动力流动控制。劳动力外出无需当地政府介绍信,个人迁徙自由逐渐落实,人口流动规模越来越大,不断创历史纪录:1993年7 000万;1994年1.8亿,其中1.2亿流向大城市,2 000万流向中小城市,4 000万流向小城镇[3]。到2012年,全国流动人口2.36亿[4],相当于1/6人口在流动;农民工总数2.6261亿,其中,外出流动农民工1.6336亿人[5]。光是深圳市,2000年年底常住人口876.83万,其中,户籍人口228.07万,占常住人口26.0%;居住过半年的非户籍人口648.76万人,占74.0%[6]。若加上居住半年以下的流动人口300多万,那么非户籍移民人口占深圳市总人口超过80%。全国客运总量包括铁路、公路、水路、民航1978年25.4亿人次,2003年158.7亿人次,2012年达379亿人次[7]。这些抽象数字背后,真实的常态事实是,实体态伦理大范围分化,尤其许多农村家庭因经济困难,不得不外出谋生,却受制于城乡二元体制,不能举家迁移,只能青壮年丈夫外出打工,妻子、儿女、老人则常年留守家庭;一家人分化到两地甚至多地,渐成常态。随着交通更发达、居民收入继续提高,尤其是户籍制度改革促进城镇化健康发展,这个层面的伦理分化仍将继续,但一家两地甚至多地则会改观。 大范围交往、交易及其大规模人口流动的深层,越来越多的亲友或自寻信息,或从散居外地的亲友得到信息,而结队或独自离开家乡,远走他乡甚至异国,或者频繁往返于家乡和他乡,和亲人离多聚少,关系松弛,从世代聚居逐渐代之以散居,日渐远离原先所在且熟悉的实体态伦理,分化在不同空间中。落地目的地后,因不同信息、不同机会,会更加散居,分布四面八方。远距离大范围交往交易中,促使交通通讯日益发达,却困于伦理分化引起的可用资源不足:最初,各自实体态伦理及其世代聚居中,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以血缘、姻缘、情缘为纽带的实体性关系、天然的伦理身份及其纯粹性,是低成本而最便捷、最深厚、最有力的资源,随需要召之即来,来之能用,有助于交往交易而凝聚和增强。后来,各自散居在他乡甚至异国,随交往交易范围越来越大、规模越来越大,原本可用的资源也从祖居地、出生地分散到各地,不仅不敷需要,而且无助于甚至不适应或不利于交往交易,遂日渐弱化、松弛、离散;亟须的资源只能从当地陌生人社会寻求,而当地陌生人资源不可能像祖居地亲友、邻居、熟人间资源那样低成本甚至零成本使用,只能以市场化方式等价交换。于是,根本目的或动机是为谋求利益最大化而扩大交往、交易,结果之一是,一方面,实体态伦理分化在大范围不同空间中日益扩大和加深;另一方面,促进利益关系迅速发育,补伦理资源不足,更加速加深伦理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