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人类出现在地球以来,我们居住的这个蓝色星球便日益呈现出色彩斑斓的万花筒景象。散居世界各地的人类,在塑造自身历史的同时,也在塑造我们这个蓝色星球的历史。几千年来,对人本身及其与世界之间关系的研究,都是人类社会生活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时至今日,对历史的研究,特别是对世界历史的研究,已经成为人类认识自身、理解和把握世界的重要方法和途径。 作为哲学社会科学中的一个重要词汇,“世界历史”不仅指代着人类社会发展的进程,而且包含着认识、理解人类历史发展的历史哲学,同时也涵盖着描述、总结人类社会生活的历史叙述形式。20世纪以来,特别是20世纪中期以来,生产力的不断进步推动形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变动剧烈的、全球性的当代世界。各种新情况层出不穷、各种新现象纷至沓来,促使人们迫切希望能够打通历史、现实和未来之间的联系,以便更好地认识我们生活在其中的这个变动世界的基本结构和未来趋向。世界史的研究和编撰日益受到世人的关注。当前世界史编撰所面临的核心任务之一,就是如何避免各种片面或局限,构建系统、科学的世界通史阐释体系。实际上,世界史编撰的成果业已成为各国在经济全球化进程中努力传承民族文化、构建国家认同的重要资源与载体。 从各自的历史背景出发,中外的世界史编撰都表现出自身的特点。马克垚曾经撰文在分析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三种世界史体系特点的基础上,探讨了编写世界史的困境。这三种世界史体系分别是苏联编写的多卷本《世界通史》,麦克尼尔所写的《西方的兴起》,吴于廑、齐世荣主编的六卷本《世界史》。①齐世荣亦曾撰文从史学史的角度回顾了世界史形成的背景和演进,并就如何编写世界史的问题提出了富有启发性的建议。②上述两文之立意深远,切中要害,自不待言。从全球范围来看,显然,伴随着当代世界的演化,如何撰写一部系统、科学的世界史,将会受到持续的关注。本文分析了西方全球史编撰之优长与局限,并尝试对世界史编撰中涉及的如何把握世界历史纵向发展与横向发展的关系、如何处理中国史与世界史的关系这两个问题略作探讨。之所以选择西方全球史,乃因其是20世纪中期西方世界史重构潮流的产物,代表着当代西方世界史研究和编撰的新阶段。我们不仅可以从中把握当代西方世界史编撰的总体特点,亦可更好地观照世界与自身。 纵观历史,任何一个时代相对于前一个时代而言,均可视作一个新的时代;每一代人置身其中的世界相对前一代人而言,亦可视作新的世界。我们面临的这个变动世界,其与以往不同的首要特点是生产力的飞速进步推动着人类社会加速发展,整个世界进入了前所未有的一体化阶段。人类获得制造石器、建造居所的能力所需时间至少以10万年计,但在过去的100多年中,社会生产力的发展速度十分惊人。据有关研究,全球生产在20世纪几乎增加了20倍,仅在1995年到1998年的3年中的增长,据估计就超过1900年前1万年的增长。③在总体上,人类的社会财富不断增加,生产社会化程度和劳动生产率迅速提高,产业结构也在发生明显的变化。有学者指出,在发达经济体、新兴经济体和其他发展中经济体中,第一产业所占比重均下降,第三产业所占比重均上升;发达国家第二产业的比重也在下降,反映出其进入后工业化阶段的特点,发展中国家的第二产业比重在上升,反映出工业化、城市化阶段的特点。④而且,正如有研究表明,在当代的大规模消费社会中,技术型工业化经济源源不断地生产信息及声像、文字、记忆和象征这类文化产品,数量巨大,人的生活为之饱和,这在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⑤ 在科技快速进步的推动下,人对外部空间、对自身的探索能力都在不断提高。一方面,2006年国际空间站装配完成,人类实现了长期在太空轨道上对地观测和天文观测的目标。另一方面,基因技术的发展,基因组计划、蛋白质组计划等项目的进展,使得人类能够在分子水平上认识自身。基因技术产业成为继信息产业之后推动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人类改造外部世界的能力提高,相应地其中隐含的风险也在加大,两次世界大战的惨烈无需赘言,二战后的突出表现之一则是军事手段的不断发展和一些国家军费开支不断攀升。全球军费支出最高的国家是美国,2011年总支出超过10000亿美元,这个数字超过军费支出排名第2位到第43位的42个国家的支出总和。⑥ 其次,人类不同群体之间的交往、人与地球环境之间的互动,在范围和程度上都大大扩展,形式也更加多样,呈现出显著的全球性特征。伴随着人类社会组织的发展,大规模人口迁徙,跨文化贸易,战争,生物物种、疾病的传播,技术、宗教、文化的传播等,各种物质交往和精神交往不断进行,20世纪中期以来,人类不同群体之间的各种联系基本均向纵深发展。仅以贸易一项为例,根据有关统计,从1947年到20世纪90年代末,世界贸易总值已经从570亿猛增至60000亿。⑦而且,正如有研究指出,20世纪中期以来出现了很多“新型的全球联系”,例如因特网、电视、卫星、光纤电缆、航空、全球会议、洲际连锁生产、全球营销策略、电子货币和金融、洲际导弹、国际刑警网、联合国体系、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丧失、全球性体育竞赛,等等,在此之前的数代人都对这些全球性的事物一无所知或知之甚少;而一些以前就存在的全球联系现在则发展到更高的水平,比如电话、无线电广播、多边协议、洲际投资、全球通货和外币交易市场等曾经罕见的东西,现已成为全球各地司空见惯的事物。⑧ 在这个变动世界中,“所有国家……都在努力扩张自己的文化”。⑨而且,各种力量不断发生博弈组合,多种不同的联系形成了多层次的利益空间、多角度的行为主体。与全球化并行的还有地方化的发展。正如阿朱那·阿帕杜莱所言,全球力量与地方力量“互相残杀”又彼此依靠的矛盾在当代人文科学中是广为人知的。⑩世界人口1930年达到20亿,此后增长速度越来越快,1960年达到30亿,1999年达到60亿,2011年已经高达70亿之巨。人类包括衣食住行在内的各种生理和心理需求,直接或间接皆需从自然环境中获得满足。人口越是增长,活动空间越广,索取的地球能源越多,对我们这个行星生态演化的影响程度越高。例如,在20世纪末,人类消耗的全部能量为新石器时代初期的6万到9万倍。(11)自从1850年以来,全世界大约15%的森林被砍伐,目前,农田面积大约占地表面积的1/3。(12)还有学者指出,伴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的进程,受到污染的水在20世纪杀死了几千万人口;空气污染的规模如今业已扩展到全球层面;贫穷而又无权势的人承担着当今的生态问题;从生态角度看,当今的形势严重偏离了人类历史。(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