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通常认为,实践是对客观世界积极能动地改造,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基础,具有天然合理性和绝对权威性。但实践在现代的发展愈来愈向人们显示,它在对客观世界改造时,也会产生负效应,它在对人的本质力量肯定时,也会产生反主体化。在造成实践的负效应和反主体化的诸多原因中,实践的失控是重要原因。失控的实践是一种可怕的力量,实践的无控制运行已经造成了全球性的生态环境恶化,预示着整个人类有可能面临自我毁灭的危险,因而树立实践控制意识,保持实践的良性运行已刻不容缓。本文试图从人与自然关系的角度,揭示实践控制意识的价值意义。 一 当前,环境问题成了人们关注的热点,全球性的环境恶化和生态危机日趋严重,如土地沙化、臭氧空洞、温室效应、物种灭绝和资源匮乏等,已严重威胁人类自身的存在和发展。对此,人们开始从人类自身的行为去寻找原因,把它归咎于人类征服主义和科技的异化。其实,人类征服主义和科技异化的产生又与人类实践活动的失控相关,在于缺乏自觉的实践控制意识。 为了说明问题,有必要对人与自然的关系演化史作一粗略的考察。在古代,生产力和实践水平低下,人在自然面前显得十分渺小,不得不依附于自然界,听任自然的摆布。“自然界起初是作为一种完全异己的、有无限威力的和不可制服的力量与人们对立的,人们同它的关系完全象动物同它们的关系一样,人们就象牲畜一样服从它的权力”①。人们慑于自然的威力,对自然产生了畏惧和崇拜的心态,“获罪于天,无所祷也”,把自然力神化的天命观长久地统治着人们的观念。这时,人们无力控制自然,当然也就谈不上实践的失控,也无须树立实践控制意识。 在近代,随着科学的发展和人类理性主义的产生,人类实践能力获得了巨大进步。人们改天换地,征服自然,使自然的面貌发生了巨大变化,人类的足迹遍布世界各个角落,人在自然面前充满了自信和自豪,俨然以自然的主人自居。康德说:“人为自然立法”。培根说人是“不朽的神明”,“要在宇宙中确立和扩展人的势力和统治”,正是表明了人对自然的至高无上、唯我独尊的地位。其实,人以自然的主人和征服者的姿态出现,只是虚假的外观。当时的真实情况是,人的实践只是控制了自然界的极小部分,只是触及了自然的表层结构,还无力干涉自然系统整体,还远未触动其深层结构,自然对人的活动不予“理睬”,依然“我行我素”,依靠自身的力量保持正常的运行和物质能量循环。而人们由于对自然及其与自身的关系缺乏全面深入的认识,就自我陶醉于对自然的“胜利”之中,赋予实践以绝对的权威性,造成了世界似乎是人造的,似乎只是由人的实践所决定的这样一种虚假的外观,这种虚假的外观,就潜藏着实践的失控和生态失衡的危险。 在当代,随着科学发展人们的实践能力获得了极大提高。在人对自然关系中的物质利益得到满足的同时,也出现了许多麻烦:生产的发展和环境的恶化成正比增长,自然对人类的“奉献”和惩罚同时并存,人类陷入了难以超脱的“怪圈”之中。只有这时,自然和人的真实关系才被揭示出来,人与自然的高度相关性明显地呈出了出来。一方面,人的实践能力空前强大,已经触动了自然系统整体和深层结构,干扰了自然系统的正常运行和物质能量循环,大大改变了自然的原生形态,甚至使空气的构成,海水的成分、水系的流向、山脉的走向都发生了变化。由于实践的干预和自然原生形态的根本改变,自然就再也不能依靠自身而保持其再生和能量物质循环,就再也不能不“理睬”人的活动了。必须求得人的“合作”,对人的实践作适度控制,才能保持生态的平衡和资源的再生。另一方面,人的实践再也不能不顾及自然的“要求”,也必须寻求自然的“合作”。原来自以为是自然的主宰和主人的人类,猛然意识到自然并不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女孩子”,自然体系也有其内在的“要求”,人的实践一经超越自然所能“容忍”的限度,自然界就不会保持沉默,必然对人类施以无情的报复和惩罚。自然界对人类赖以生存的资源的保证是有限的,而不是无限的;人永远不能离开自然而独立,不尊重自然,不寻求自然的“合作”,就将最终丧失自身存在的基础。 人与自然关系演化的历史表明,“只要有人存在,自然史和人类史就彼此相互制约”②,人只能生存在自然和实践这两大物质力量构成的矛盾体系中。当外在自然的力量相对强大时,实践的发展表明了人的本质力量的自我肯定。但当实践足够强大,超越自然所能“容忍”的界限,破坏自然自身的平衡时,它就处于失控状态,就会造成人的自我膨胀和人的自我力量的否定。由此看来,实践并非具有天然合理性和绝对权威性,它本身也具有双重性:实践是对客观世界的改造,其实它自己也是要被改造的;实践是对自然的控制,其实它自己也是要被控制的。无视或轻视实践的这种被改造被控制的属性,放任实践在失控状态下运行,必然毁灭人类的生存基础,这正如法国的多尔斯特在《直到自然界死亡》一书中所说,实践失控就是人的自我毁灭,最后得到的“是一张生命和地球具告毁灭的单程车票”。为了避免这种恶果,必须对实践的方向、方式、规模、范围和水平等,依据人与自然的具体关系作出科学的限定和有效的调控,以人的活动的自我制约实现实践的良性运行和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