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本文从四个角度论述了相互作用范畴的逻辑发展和历史发展。相互作用的含义要说明的是其实质、内容和范围，分为自然科学和哲学两个方面；相互作用的特征要说明的是其特点、标志和属性，着眼于事物的运动、因果关系的复杂性；相互作用的方式要说明的是其机制、过程和具体表现，阐明相互作用的新图景。 笔者在本刊1994年第4期对相互作用的自然科学含义及其特征作了简单的探讨，肯定了相互作用是物质、能量和信息的传递过程的根本表现。初步的结论是，阿几米德原理和史特芬的力的平行四边形法则是从自然科学角度认识相互作用的最初成果；自伽利略经惠更斯到牛顿的综合，达兰贝尔原理和哈密顿原理的建立构成了认识的第二次飞跃；狭义相对论和量子理论问世构成了认识的第三次推动；基本粒子物理学和规范场论关于“超对称大统一理论”的研究，将成为第四次推动。 在此基础上，笔者认为相互作用有六类主要特征：主动性和被动性，确定性和非确定性，可逆性和不可逆性，稳定性和非稳定性，对称性和非对称性，线性和非线性，即从多样性出发理解相互作用的相对区分、表现属性和存在标志。前文与本文作为阐述相互作用的一个统一结论，一起完整地构成了关于这一问题的阶段性探索。 相互作用的哲学含义 哲学史上对相互作用的研究可以追溯到比自然科学史更远的年代。 与人类认识和作用于自然界的活动相伴随，关于运动的根源，即对世界万物的动因问题的哲学思考，描述起来大体经历了这样一个发展过程：先是“质”（物质、质料）与“动”（动因）的原始合一；后来赫拉克利特和恩培多克勒主张将质料与动因分开；再后来是原子论的自动说－－他们设想原子在虚空中因重量的缘故而自己运动，这样又返回到质动合一了。此后，亚里士多德博采众家之长提出一种较为完备的动因说，遂将哲学一开始从相互作用与运动关系入手，所揭示的相互作用含义综合起来，成为占统治地位的动因观。这有力地说明，研究运动的原因与刻划相互作用图景二者有机地联系在一起。 弗兰西斯·培根将运动视为物质的第一特性，并列举了十九种具体的运动来证明运动的多样性，即初步指出了相互作用方式的多样性。霍尔巴赫则将物质的一切变化皆归因于运动，认为运动使一切存在的东西产生、变化、增长和消灭，“所有这些事实都无可争辩地给我们证明了，运动在物质之内是自行产生、自行增长、自行加速，并不需要任何外因的帮助。”①显然，唯物论者的这些观点已经非常接近揭示“相互作用是物质运动的终极原因”了，可惜他们并没有将相互作用当作专门范畴加以深究，直到德国古典哲学家开始注意这一问题。 康德最先将相互作用(Ursachen)作为哲学范畴，赋予它含有基因的、元素的这种本质意义。在他的哲学体系中，相互作用是关系范畴中的第三个，即实体关系与因果关系的统一。他认为，相互作用（交互作用）是互为因果的实体关系。这种关系并不反映客观事物之间的真实关系，只是人的知性在先天就具备了的纯粹概念，是“自我”拿来为自然界颁布规律的手段。显然，康德是从先验唯心论出发来理解相互作用的哲学含义的。 黑格尔对相互作用的理解是以思辩概念为基础的。在他的哲学体系中，相互作用属于《逻辑学·本质论》的第三部分（现实）第三章的末尾。他指出：“相互作用首先表现为互为前提、互为条件的实体相互的因果性；每一个对另一个都同时是能动的、又是被动的实体。”“相互作用包含（一）直接实体性原来的牢固之消失，（二）原因之发生，从而原始性也象由于它的否定而以自身为中介了。”②这些表述超越了他的前辈们，从多方面规定了相互作用的哲学含义：1.相互作用是克服了单纯的因果关系的直线式进展；2.相互作用有主动与被动之分；3.相互作用的主体是实体因果性；4.相互作用来自于机械性的消失；5.实体通过因果关系发展到相互作用是“无限的否定的自身联系”。 黑格尔从客观唯心主义出发所理解的相互作用含义，克服了斯宾诺莎实体观不重视有限的个体事物这一缺陷。按照司退斯的看法，相互作用作为如此高级的范畴，其真义就在于向我们提出，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比因果性更为充分发展的范畴领域，即相互作用领域。因此，逻辑思想的辩证发展呈现为一个由实体、因果性和相互作用组成的系列：斯宾诺莎阐明了实体，休漠阐明了因果性，康德阐明了相互作用，而将三者溶于一体的即是黑格尔。③ 恩格斯站在辩证唯物主义立场上发挥了黑格尔关于相互作用的见解：“我们所面对的整个自然界形成一个体系，即各种物体相互联系的总体”，“物体是互相联系的，这就是说，它们是相互作用着的，并且正是这种相互作用构成了运动。”④相互作用的唯物辩证的含义是：1.相互作用存在于自然界整体系统的各个事物之间；2.事物联系的表现即相互作用，进而相互作用构成运动；3，事物运动的终极原因是相互作用，它支配和改变着事物的联系方式和存在状态；4.相互作用的实质归结为事物自身的矛盾以及矛盾诸方面的相互展开和过渡。 此外，恩格斯还指出了运动与相互作用两个范畴的区别：一是与运动不同，相互作用排除了绝对第一性和绝对第二性的任何可能性；二是二者同因果范畴的关系不一样；三是运动本身是相互作用的一种局部情况。因而，“只有从这个普遍的相互作用出发，我们才能了解现实的因果关系。为了了解单个的现象，我们就必须把它们从普遍联系中抽出来，孤立地考察它们，而且在这里不断更替的运动就显现出来，一个为原因，另一个为结果。”⑤所以，我们要确定一个运动同世界整体间的关系时，不可避免地应当深究普遍联系背后的相互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