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从其本质上讲是人的发展,是人的具有目的性的实践活动的展开与发展。时至今日,发展已不仅仅表现为经济指标的增长而是更多地具有着特有的文化内涵。“发展越来越被看作是社会灵魂的一种觉醒”。①就是说,发展理论的聚焦点已经从传统的经济指标增长的观念逐渐转化为对人的发展的关系,转化为对以人的发展为中心的社会综合发展的研究。 本文拟就从发展理论本身具有的而且是人们日所关注的价值层面对发展问题作一探讨,以期学术界对发展问题研究的深入。 一 本体,是指导宇宙或世界的最初的,原始的根基,是一个永恒的存在,是一种非创造物。由此可知,本体,首先是一种存在。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一哲学手稿》中告诉我们。“最有意义的存在应该是人的存在。”在本体中蕴含着世界的最初动力,那么人的存在中也无疑会聚着社会发展进步的力量。从本体论意义上看,社会存在就其核心而言,首先指的是作为社会实体的人,既然社会存在决定着社会历史的发展进步,那么社会发展的本体论价值也正体现在对社会存在的关心,即对作为社会实体的人的关心上。人的发展问题作为本体论意义上的社会存在问题的现实表现,从本质上体现着发展理论所具有的本体论价值,也就是说,发展要获得它的本体论价值,获得它发展的原初动力就必须把它的热情投注到对人的发展问题的关心上去。 发展的本体论价值体现着发展所具有的文化价值内涵,它使发展理论发挥出它的促使人的自我意识觉醒的功能,也就是说,它使发展理论越来越深刻地显露出它的文化价值内涵。 对发展概念的理解历程体现了这一特点。发展的概念具有多义性,从不同角度观察更有不同的规定。国外学者对发展概念的认识走的是从经济视角到社会视角再到人的视角的转换过程,先后经历了如下几个阶段:(1)从单纯的经济视角把发展规定为走向工业化社会或技术社会的过程,是物质财富或经济指标增长的过程。(2)从经济与社会协调的视角把发展规定为经济增长和整个社会变革的统一,是伴随着经济结构,政治体制和社会组织形式的变迁,并达到社会的结构要素和谐平均的过程。(4)从社会与人协调关系的角度把发展规定为追求社会的发展与人本身发展的和谐一致的过程。(5)从人的视角把发展规定为人的基本需要逐渐得到满足,人的能力发展和人性自我实现的过程。(6)从实现各种发展的规定目标的角度,把发展界定为实现预定的经济、社会、文化和人的发展目标的过程。从这一条线索,我们不难看出,人们对发展本质的理解已经远离那种单纯追求经济增长的时代,发展的内涵越来越多地具有了特有的人文主义特征,具有了更多的文化价值内涵。 在20世纪的文化发展中,人的个性、人的价值和尊严有了空前的发展,然而正象许多思想家所分析的那样,在现代社会中仍然存在着可能使人性受到压抑的因素。一是政治的因素,一是技术的因素。发展理论不可避免地会遇到这些问题。发挥其本体论价值的因素就在于对这些因素的有力克服和对人的主体性的弘扬,这就是说,要培养人的主体自我意识,使每个人都意识到自己生存的价值和尊严,并以这种自觉去同摧残人、压抑人的个性的不正常的环境的气氛抗争。 现时代的人们已经从传统的理性发展观的藩篱下解脱出来,重新在逐渐成熟的总体性发展观中给人的发展以充分的热情。传统的理性发展观关心人的发展,但只是把人的发展视为按照理性的要求行为,因而满身理性修养的“理性的人”认为,达不到理性水平者不能成为发展主体,甚至参与不进发展。缺乏对人的深入研究是传统发展理论的一个重要缺陷。既然发展是人去做的,而满足人的发展的基本需要构成发展的基本目标又愈来愈成为共识,人的本性,人的发展需要结构,不同层次和不同经历的人的能力,交往态度,生存欲望,参与渠道,活动方式等该如何理解,成了新发展观要得以建立的一个重要前提和新发展观所要解决的重要内容。这也正是体现发展本体论价值的重要方面。 二 发展问题由来已久,自有人类社会以来,发展问题就一直围绕着不同肤色、不同国家的人们,济览一下人类的思想史我们不难发现历代思想家对我们社会的发展问题所给予的关注:柏拉图的《理想国》,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空想社会主义者的《乌托邦》《太阳城》,培根的《新大西岛》,洛克的《政府论》,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康德的《历史理性批判》,黑格尔的《法哲学》和《历史哲学》,在所有的这些著作中,无不闪烁着思想家们对社会、对人类自身发展的关心,作为一种理性沉思的力量,也无不包含着他们对人的发展问题的满控热情。 发展理论有着它特有的对象和任务。从历时态上讲,它要研究特定的国家和地区怎样经历由一种社会形式到另外一种社会形式的演变,如何从旧传统到新传统,由传统走向现代。从这个意义上讲,它是关于社会发展规律的理论。从共时态上讲,它要研究处于特定发展过程的国家和地区怎样实现这种演变的,从这个意义上讲,发展又是关于社会发展普遍规律的理论。我们知道,无论发展研究面对什么样的对象和要解决什么样的任务,都不能离开人的实践。离不开人的活动,而且,研究者的活动本身也具有社会实践的属性。实践作为人类特有的存在方式已经直接和间接地组成发展研究的一个重要的内容。人的发展就是人的有目的的实践活动的展开和发展过程。 早在历史上,人的发展问题已有所涉及,当我们追寻人类探索这一崇高目标的历程时,首先遇到的是古希腊哲学家们的深沉思考。在古希腊,人是某种原先就有的客观存在,但人又是不同于一般存在物的特殊存在,必须求得发展。在这里,人们已经意识到要在真实的尘世生活中发展自己以成为幸福的人。在中世纪,人成为上帝所安排的秩序的组成部分,人的发展程度表现为神的东西在他身上得到表现的程度,而不是看人在多大程度上成功地反映了自己,人处于一种被上帝奴役的地位。在近代,人的发展问题更为人们所关心,而且关于人的发展形成了众多新思想。培根的“知识就是力量”成为人们的普遍信条,科学成为人战胜自然的指导者。德国古典哲学对人的发展做出了总体上是唯心主义的回答。康德以抽象神秘化了形式肯定人的自我价值和自我发展。黑格尔则把人的发展视为绝对精神由一致到对立再扬弃对立的过程。人的发展在本质上是预定的,人的发展本质上也只是绝对精神的片面发展。马克思对人发展问题的探讨显露出鲜明的科学性。 马克思关于人的发展理论的特质就是它既克服人作为工具服从于某种预设的目的论错误,又克服了将人与社会生活脱离的抽象主体性的局限,既直面人的片面发展的实情,又不象浪漫主义者那样因感伤而抱有对复古主义者的留恋,从主观与客观,从人和社会的统一以及现实的社会生活条件和制度出发探寻人的发展新途径。人是社会的主体,社会发展必须依赖于人和人的发展并为其规定终极目标。这便是马克思主义对人的发展做出的精辟的理解。这也告诉我们,影响人的发展的素质因反映现实是发展理论研究的重要课题。 人的发展既是恒久的,也是一个常新的现实问题。人类实践发展到20世纪,已不是某个哲学家零散地、偶尔地将目光投向人的发展问题,许多哲学家或哲学流派都不约而同地从不同视角将注意力集中到人的发展问题上,提出了一系列的以人的发展为核心内容的关于生活世界的构想和批判的理论。胡赛尔于本世纪30年代在《欧洲科学危机和超验现象学》一书中明确指出科学已陷入了深刻的危机。这种危机不是指物理学或数学等具体学科本身的危机,而是指科学的社会作用所引起的文化危机。胡塞尔认为,科学不应当把人的问题排除在外,哲学也应当自觉地回归并研究以人的发展为中心的生活世界。维持根斯坦把他的早年哲学归结为一种分析活动,一种“语言的批判”。他认为,人的自然语言带有歧义性与含混性,从而掩盖了语言的本质和逻辑。他主张建立“人工语言”,并以此为前提提出了“生活形式”这一与胡塞尔的“生活世界”基本相同的概念,用以指谓人在“人类自然史”中所进行的各种活动,即现实的生活。同样,对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来讲,其哲学的宗旨也在于追问“存在的意义”,其核心就是追问以人的存在为主体的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他认为应该从人的存在入手去揭示存在的意义。而对当代著名的日常生活批判大师列匪伏尔来讲,他的批判旨在促进“总体的人”生成的革命,它最终导致一种人道主义社会,而人则在这种人道主义社会中居于主导地位。 从现当代哲学家们的理性沉思中我们可以看出:即使在人类理性已经得到如此巨大发展的情况下,人的问题仍然是思想家们关心的问题,仍然是时代提供的一个现实的课题。 社会在发展,生活条件、生活的内容以及人本身都是经常变化着的,当一个国家和社会正处于急剧变革之中时,人的问题无疑会引起人们的普遍关注。现实是历史的继续,现实的问题必然有着其深刻的社会历史根源:经过两次世界大战的浩劫以及战后由于经济危机、劳资矛盾、贫富冲突、东西方冷战、工业污染等社会问题带来的种种危害,人类社会被抛入了一场空前的灾难,人们正在进行着艰苦的思索。人类无论是出于对自身前途和命运关心的本性,还是迫于自然和自身实践恶果的威逼,人的问题,人类自身的发展问题始终为人们所倾注。 马克思告诉我们:“历史什么也没有做……创造这一切,拥有这一切并为这一切而奋斗的不是‘历史’,而正是人,现实的,活生生的人”。因此,“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②它向我们表明:我们应该在人的实践活动中,在实践展开的基本关系即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中把握和解决社会发展面临的问题,也就是说,人作为实践主体在社会发展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和作用。也正是这个意义上,我们说对人的发展问题的热情关注与研究是发展理论获取其价值的根据所在。 随着理论研究的日趋深入,一种总体性的社会发展观正在形成。对发展问题从哲学的高度进行辩证性、整体性、历史性、批判性的把握已成为发展理论研究的必然趋向。在人们处于困难之中,寻求摆脱困境的出路的时候,由于受到西方实证主义思潮的影响,人们既不愿象传统社会发展理论那样去追问社会发展的本质和规律,也不愿借助逻辑的思辩去建构社会发展理论的体系大厦。结果仅仅建立了一些局促一隅,互无沟通的局部发展理论。值得肯定的是这些理论者时刻关注着人的发展,关心着人类自身的命运。但由于他们自身的不可克服的局限使他们难以独立达到这一目的。而以人的发展为中心对发展问题进行哲学上的思考建立起的总体性发展理论,既克服了局部性发展理论的不足,又吸取了他们的优长,真正体现着关心人的发展,实现人的发展的思路。人的发展绝不是一种片面的、畸形的发展,而是需要多方面的力量综合协调以促成功的。 可以看出,总体性的发展理论并没有离开人的发展这一时代关注的焦点,人的发展成为这一理论生命力的内在动力。“一切强调人,一切为了人”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口号。人民的利益,人的全面发展是时代的需要,社会进步说到底是作为历史主体的人的进步,社会发展说到底是一切人的发展和人的全面发展。 当然,强调人的发展对于发展研究的本体论意义,并不是说要把发展理论归结为人的理论,用人的发展代替其它一切方面的发展。这是需要澄清的一个理论问题。其本义是指,发展理论,尤其是当今环境中的发展研究应从对人的发展的研究中体现出自身的价值。 三 发展的本体论价值最集中的体现就是热情关注人的发展,从对人的发展问题的深入研究中,从为人的发展所提供的各种理论和实践的准备中映射出自身的文化价值内涵,发挥理论自身对时代关注焦点问题的特有功能。 发展研究作为一项综合性的研究必然要涉及众多方面的内容,它既要研究解决发展的目标,发展的道路,发展的战略,发展的尺度等方面的问题,也要注意协调社会进步和社会发展中的人与自然等方面的关系。发展的本体论价值也必然通过这些方面体现出来。 (1)从发展的目标看。发展已经绝不仅仅表现为而且也已不应该单纯地追求经济指标和某一单方面效益的增长而忽视其他方面的发展。发展目标日益具有价值意义。把经济的增长与人及社会的进步和发展联系起来这已成为确立发展目标的关键问题。我们必须把人的发展与进步视为发展的最高目的。“发展的最终目标必须是为了使个人的福利持续地得到改进,并使所有人都有好处。如果不正当的特权,贫富悬殊和不正义继续存在下去,那么就其基本目的来说,发展就是失败的。”③在一系列的政策和策略的制定上必须掘弃那种一味追求产值和利润指标而忽视精神文明建设的短期行为。人是具有目的性的动物,人的行为都有追求的价值目标,社会是由人组成的社会,发展也是人的有目的的实践活动的展开和发展过程。人所追求的目标与发展研究所要确立的目标在本质上是一致的,只是时至今日,发展的目标已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目标,而是不断地具有全面综合协调的价值内涵。 (2)从发展的模式看。发展需要模式。但传统意义上的发展模式过多地偏重非人文因素,有“见物不见人”的痕迹。在发展模式中忽视了人的主体创造性作用的发挥,有先定论的特征,认为发展已经具有一个永恒的一成不变的目标,我们不管通过怎样的奋斗,最终也只能达到这个目标。其实,这在根本上已经涉及到对发展本体论价值的理解问题。人是实践的动物,人在实践中创造了自己的生活、创造了社会,制造了人类历史。人是具有能动性的动物,是富于创造经验的社会生灵。因此,真正体现着发展的本体论价值的发展模式应是与拒斥人的主动性相对的,是与先定论的发展模式相对的,是善于容纳和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的发展模式。 (3)从发展的战略看。发展需要战略。但无论怎样的战略都不能以偏概全,以单纯的片面的发展思想代替一种全面的总体性的发展观,更不能因之而走向忽视人的发展的极端。体现发展的本体论价值的发展战略应该是以人的全面发展为中心的各种发展计划相协调综合的发展战略。当然,发展战略具有相对性的特征,这要求我们在保持发展战略的基本思想不变的原则下,依时间和条件的转移,依具体情况而定,但无论如何都应该体现出人的发展这一根本点。 (4)从发展的尺度看。马克思说:“丰富的人同时也是需要人的十分完美的生命表现的人,是他自身的实践在自己身上表现为内在必然性即需要的人。”这告诉我们,发展应以社会获得“十分完美的生命表现的人”为尺度,也就是说,要以人的全面发展为基本尺度。本体论价值观的核心是人的发展,它既是考虑发展问题的出发点,相应地,也是衡量发展结果的基本尺度。马克思曾经指出过,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社会财富的标准将不再是劳动的耗费,即不再是工作时间和数量,而是组成社会的个人的发展。现代科学的实践也证明,人对外部世界的掌握,越来越依赖于自身的掌握,也就是说,人类自身的状况已成为社会进步发展的一个重要尺度。这不仅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