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03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4799(2014)02-0001-08 数字化技术的高速发展极大地影响了当代社会的生产和生活,人们由此进入了一个全新意义上的生存状态,“网络社会”、“信息社会”、“数字化社会”、“虚拟社会”等等概念都是对这种生存状态的概括和描述。伴随着新的生存状态的形成和发展,不仅要对这种生存状态的条件、基础、机制、后果、趋势等等方面给予理论的反思和说明,同时也要对如何走入、适应和享用这样的生活方式进行理性的探索,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上形成并提出了网络时代的社会认同问题。虚拟性是网络生活首要的、最为显著的特点,网络化、数字化的生存方式就被称为虚拟生存,对网络化生活方式的认同也就被称为虚拟认同。关于虚拟认同的讨论,我们不仅要进行性质、意义、价值及其实现路径等方面的考察,同时也要对其各种可能产生的后果进行全面的研究。现有的研究大多从社会发展层面上集中于对虚拟认同的积极意义和肯定性的讨论,而较少深入探讨虚拟认同所可能带来的消极后果。本文拟从文化风险发展的角度来谈谈虚拟认同的风险后果问题,期待学界的批评以及更为深入地展开讨论。 讨论虚拟认同的影响和后果首先应对虚拟认同本身有一个明确地认识和把握。当前的理论研究中,所谓虚拟认同的困境或悖论的存在,根本的原因在于对虚拟认同实质的理解上存在差异。而这又是与对虚拟生存的实质的理解和把握密切联系在一起的。虚拟认同就其直观意义来说即是对虚拟生存方式的认同,因此,在探讨虚拟认同中的文化风险现象之前,首先要对虚拟生存的实质有明确地把握,这也是澄明其他相关问题的前提。顺便说一句,不同的理论立场遵循不同的方法论原则,会得出不同的理论结论。这里我们主要是立足于唯物史观的基本立场和观念来讨论问题。我们并不否认其他理论视野的讨论,其他视野的讨论也可以对唯物史观视野的讨论及其结论提出批评,这涉及哪种理论视野更为合理、更有说服力的问题。我们欢迎这样的批评和争论,但是反对那种借唯物史观的名义进行言说却又违背唯物史观的基本立场和原则的研究倾向。 在现有的研究中,虚拟生存概念主要用于指称由于网络化、数字化技术的发展所形成的与以往呈现出明显不同特点的人的生存状态。依赖于网络信息技术的发展,人们的生产活动和交往活动的具体特点发生了重大变化,传统生产和交往中的时空限制不断被克服和超越,交往日益扩大化、便捷化、高效化。“地球村”的隐喻生动而真切地体现了网络时代社会交往的基本特征。生产和交往在打破自然时空原有限制的同时也不断突破社会性空间的限制,比如超越国家和民族界限的自由交往,在国家内部不断超越诸如行政区划、户籍制度等社会控制机制的限制。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网络生活的发展造成了传统民族国家在重塑社会生活方面的功能的相对衰落。物质生活方式的变革带来了精神生活的变化,比较而言,数字技术的发展所造成的精神生活的变革更加显著和突出。一方面,数字化技术的发展不仅使精神活动的具体方式更加多样化,信息量极大增加,而且也使精神活动更加形象化、生动化,就是说,原先只能纯粹存在于脑海中的精神活动的画面现在都可以以物化形象的方式呈现出来。“能通过人的视觉、听觉、触觉、嗅觉,以及形体、手势或口令,参与到信息处理的环境中去,从而获得身临其境的体验”[1]。另一方面是,网络技术不仅使精神活动的主体符号化,而且构造出一种虚拟的环境,可以使主体在各种可能性中进行体验和选择,比如构造出任意的社会身份,进而在虚拟的社会环境中体验这种身份的生活状况,这对各个社会主体而言,能使其精神生活的内容更加丰富。换句话说,网络技术的发展,为人们对更加丰富的精神生活的创造提供了物质技术基础。 可以看出,数字化技术的发展既造就了物质生活方式的变革也带来了精神生活方式的变革。但是,在考察当代社会生活状况中具体到这两个方面变革的意义时,我们发现它们并不具有同等的地位。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在考察这些变革时,必须时刻把下面两者区别开来:一种是生产的经济条件方面所发生的物质的、可以用自然科学的精确性指明的变革,一种是人们借以意识到这个冲突并力求把它克服的那些法律的、政治的、宗教的、艺术的或者哲学,简言之,意识形态的形式。”[2]33笼统地说,人既是自然存在又是社会存在,同时也是精神存在。但是,决不能把人作为精神存在与人作为自然存在、社会存在并列起来看待。历史唯物主义在说明社会历史的形成时强调,“只有现在,在我们已经考察了原初的历史的关系的四个因素、四个方面(即物质资料的生产、再生产、人口生产和社会关系——引者注)之后,我们才发现:人还具有‘意识’”[3]81。精神生活只具有第二性的意义,“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3]32。就此而言,在当前虚拟生存问题的讨论中,关于虚拟生存概念的理解和把握是模糊的、混乱的。笼统地把网络化的生活方式叫做虚拟生存,进而把虚拟生存与现实生存作为两种并列的人的生存状态,是不同于现实生存的新的生存状态,这就在理论上把思维引向了混乱。历史唯物主义强调,实践是人的生存方式,反之,人的生存方式是实践,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生存方式,实践活动是人的现实的生存活动,直接现实性是实践的根本特征。简单一点讲,人的现实生存就是指人的物质生活,精神生活不具有直接现实性的特征。 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尤其是虚拟技术的发展造就了人们物质生活状况不同于以往的新特征。这种新特征突出地表现为人们的生产和交往活动对时空界限的超越,用吉登斯的话来说就是“空间与地点相分离”。“在前现代社会,空间和地点总是一致的,因为对大多数人来说,在大多数情况下,社会生活的空间维度都是受‘在场’的支配,即地域性活动支配的”[4]16。现代通讯、信息技术的发展使面对面的在场交往变成为一种缺场的交往。虚拟技术的发展进一步增强了这种缺场性,不仅交往主体的自然生命的特征被虚化,也使得交往主体的社会属性即其所承载的社会关系被不断遮蔽和虚化,从而日益呈现出日益单一化的趋势与特征。比如网络购物,只有买方或卖方这种单一的身份,至于是男是女,具有其他什么样的社会身份和地位则是无关紧要的。正是由于这种缺场和虚化的特征,把现代社会人们的生存状况与前现代社会的生存状况区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