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01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071(2013)06-0009-06 中国有无哲学的争论,因僵持不下而经久不衰。哲学普遍定义的自古缺位和西方哲学史中的各种特殊形态,使中国有哲学论者乘机利用“特殊”概念,一般化地以“特殊哲学形态”为由替自己的主张辩护,却没有进一步引入可能的具体限制并切实分析证明中国哲学和哲学史的存在。作为历史范畴下的一个特殊领域,哲学史逻辑上是按照历史的普遍构成条件对哲学思想事件的组织和叙述,因而首先粘连的是历史概念。 本体之辨:流俗的历史观念与本真历史的构成 历史通常被词典定格为“过去时”,即已经发生并流逝了的存在。但对“历史”可以从现象的和本质的两个方面来认识。前者规定历史的构成材料,后者作出历史运动规律和目标的判断,比如黑格尔的历史观念和历史唯物主义的那些论断。在这种对“历史”的扩展使用中,显示出历史的经验性存在的时间性,历史的经验构成表现出二元结构即时间和事物,存在物被流动着的时间所溶解而获得记忆性的存在同一性,从而赋予它的变化以可编纂性,只要在时间概念下的东西就能够被历史化。因此,时间的样式和意义最根本地决定历史概念。海德格尔曾就此论道:“历史性植根于时间性中。”[1](P442) 顺从经验,人们把时间看作相对于宇宙万物的普遍存在,独立实存,是容纳变化物的容器,即便牛顿也未能超越认识的时代而脱俗,坚持绝对时间观点。这种时间观念使一切事物都被设想为同等占有时间的持续存在,存在绝对地拥有时间,因而无条件地具有历史性。在此,“历史”就是抽象的存在的持续,历史与存在同一,有存在就有历史。但是,常识的历史观念遇到黑格尔哲学的挑战,黑格尔认为没有新东西就没有历史,作循环运动的自然界没有历史可言[2](P56、62—65)。根据黑格尔的解释,虽然自然是“由各个阶段组成的体系”[3](P28),但它们是“概念通过普遍的方式使所有特殊性同时达到现实存在”的结果,“把类同想象成时间上逐渐进化的,那是完全空虚的”[3](P29)。尽管柯林武德对他的这种解释给予了批评指正[4](P240),但对本文的论题来说,重要的不是黑格尔针对自然的具体言论是否正确,而是他关于历史构成的一般思想。上述两种判断间的冲突提出了对历史观念的本体阐明任务,对本文而言,解释的前途将决定对以历史观念为基础的哲学史的理解和对哲学史描述规范的构造。 黑格尔与大众观点的冲突在于,时间是否历史存在的充分条件,即黑格尔认为即便事物经历时间但如无合目的变化,则该物亦无历史。而大众观点认为,即使某物没有变化,只要经历了时间,一个事物就有自己的历史。黑格尔的否定是基于他的绝对精神哲学对历史的本质进行判断的结果,历史被看作绝对精神的展开过程,因而无进化性变化就没有历史。表面上看,两种观点针锋相对,实际上,二者的“历史”概念所指并不相同。流俗观点中的“历史”指的是历史构成材料,而黑格尔观点中的“历史”却是指历史本质。以历史本质为标准排除时间中的存在物的历史性,能否同时排除作为历史现象的时间中的存在物的历史性?继而可以追问,黑格尔在历史现象意义上的历史观与大众有无区别或冲突。在逻辑上,成就“历史”的应该是同一个规定性。因此,在作为本质的历史与作为现象的历史之间,按照现象与本质的必然关联关系,应该是协调一致的,即对应地具有或缺失历史性,不可能出现“有”和“无”之间对应。具体来说,本质不具有历史性而现象具有历史性,这在逻辑上必然显得矛盾,所以在逻辑上,黑格尔应该坚持无变化即无历史材料可言的立场,从而形成与大众观点的间接对立。 但是,黑格尔并没有完全拒绝流俗时间观点中那些能够独立成就历史的成分:“即使事物持久存在,时间也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不断流逝着;就是以这个方式,时间表现为独立的和不同于事物的。”[3](P50)同时,时间也有它的实在性,“作为时间的时间是时间概念,而时间的概念同任何一般概念一样,本身是永恒的东西[3](P51),除了与物体的联系之外,绝对时间观的观念仍然可以有效。这一交叠使黑格尔的历史概念对于大众来说变得比较怪异,因为在客观时间条件下,即便时间是附声于事物的一种属性,也无法压制关于无变化事物的持存即是历史的陈述冲动,充其量只能对这样的历史斥之无聊而已。显然,黑格尔在历史观念上至少有陷入自我矛盾的危险。这种危险预示着黑格尔在时间观念上犹豫不决。故要获得清晰确定的历史观念,必须首先在哲学上明确时间概念。 在科学上,流俗时间观遭到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否定,但他否定的是时间的计量而不是时间的概念。正确历史观念的确定依赖的是时间概念而不是时间的计量特性。尽管如此,他的否定还是为对时间概念重新进行哲学反思提供了某种社会心理准备,具有策应效能。就科学只能奠定在概念设定基础上并不过问基本概念本身而言,时间概念的分析非哲学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