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技术本质的形上解读及责任认定

——以人与自然的关系为语境

作 者:
赵磊 

作者简介:
赵磊,东南大学 人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1189 赵磊(1973-),男,山东汶上人,东南大学人文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技术哲学、STS(南京 211189)。

原文出处:
科技进步与对策

内容提要:

游走于人与自然之间的科学技术,扮演着人与自然关系中介和桥梁的角色。科学是自然品质的人工展现,技术是人精神品质的自然化。人与自然的关系实质是通过科学技术的信息传递实现的双向塑造。在和谐沟通人与自然的关系方面,现代科学技术应肩负3个方面的主要责任:准确表达、适度人化,使人与自然之间保持必要的张力;以人为本、平等互利,实现人与自然的双向尊重和保护;风险评估、代价权衡,重构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


期刊代号:C31
分类名称:创新政策与管理
复印期号:2013 年 1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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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学技术是现代社会的主流话语,对科学技术内涵和关系的界定可谓见仁见智,不一而足。综观关于科学技术本质的各种观点,比较有代表性就是把科学理解为知识、知识体系、方法、活动和社会建制。如英国科学家贝尔纳[1]把科学的主要形相分别表述为:“一种建制”、“一种方法”、“一种积累的知识传统”、“一种维持或发展生产的主要因素”、“构成我们的诸信仰和对宇宙及人类的诸态度的最强大势力之一”。这些理解既代表了纵向上科学发展的历史进程及其在不同社会历史时期显现的不同特点,也表征着横向现代科学内涵的丰富性和科学理解的多层面性。“通行于世的关于技术的观念,即认为技术是一种手段和一种人类行为[2]。”狄德罗[3]认为,技术就是为了完成某种特定目标而协调动作的方法、手段和规则的完整体系。美国技术哲学家米切姆[4]则把技术概括为人工物、知识、活动和意志等几种类型。当然,也有从广义上认为技术是一切有效的方法,或一切人工自然甚至人化自然都是技术。

       在此无意清算和批判各种关于科学技术的本质理解,所以,对于各种定义的优劣也不作评论。只是想尝试从一种新的哲学视角,即以人与自然的关系为语境来重新解读科学技术,以便明确科学与技术及其与人(社会)、自然之间的相互关系,从而形成自下而上的对科学技术作为人与自然中介,以及在人与自然之间游走运行状况的合理把握,并恰当地定位科学技术及其责任,正确处理好科学技术、人与自然之间的相互关系。

       1 游走于人与自然之间的科学技术

       科学技术萌生于人与自然的认识和实践关系。从发生学的角度看,可以笼统地说自然孕育了人及其思维活动的产物——科学技术(知识)。之所以说笼统,是因为科学与技术的生成时间和过程是有差别的。从理论上讲,应该先有科学,即关于自然的认识,才能利用知识(技术原理)创造技术。但历史正好相反,原始的技术是先于科学出场的,技术的形成与人的形成是同一个过程,或者技术就是人自身,而科学则是跟在一定的技术实践后面,对其过程和原理总结概括的结果。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人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人的实践活动先于人的认识活动,而认识源于人们的实践。在劳动过程中,人们学会了制造和使用工具,从而具备了人的精神特质。人的形成使统一的自然界出现了二元分化,出现了所谓的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主体和客体、自在世界和自为世界、天然自然和人化自然或人工自然等一系列二元区分。

       人类世界的形成得益于技术,无论是原始的石器、棍棒还是后来的手工工具,都是技术创造并体现着人的精神特质。不仅如此,技术还进一步强化着人的精神特质,把更多的自然纳入到人的世界,打上人的烙印,机器以及现代技术无不是人的精神体现和张扬。技术催生并给予了人更多的规定性,丰富了人的精神特质,人类精神也通过技术进步得到不断发掘和展现。人类精神在得到技术展现和强化的同时,人类还会进一步认识自然的精神品质,这既是人类精神的需要,也是人在实践活动过程中,自然不断向人展示的新面貌和特质,这就催生了科学的认识。马克思的两条道路理论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人与自然通过科学技术相互作用的过程。马克思[5]在他的《政治经济学方法》中指出:“如果我从人口着手,那么这就是一个混沌的关于整体的表象,经过更贴近的规定之后,我就会在分析中达到一些最简单的规定。于是行程又得从那里回过头来,直到最后我又回到人口,但是这回人口已不是一个混沌的关于整体的表象,而是一个具有规定和关系的、丰富的总体了。”马克思进一步把上述认识过程归结为“两条道路”。“在第一条道路上,完整的表象蒸发为抽象规定;在第二条道路上,抽象规定在思维行程中导致具体的再现[5]。”根据马克思的两条道路理论,人类科技活动也经历了从第一条道路到第二条道路的转折。一开始人的技术行为和活动是不自觉的,连同它指向的对象自然界都是一个混沌的表象,因此这时的技术活动并不是奠基于对自然界的认识和了解,即并没有科学的理论指导。科学也只是跟在技术活动背后,进行认识和总结。因此,恩格斯[6]讲“科学的产生和发展一开始就是由生产决定的”。当人们的认识和实践活动由不自觉变为自觉时,科技活动就转到了第二条道路。在向自然展现人的精神特质时,人类还要认识和把握自然的品质,并根据人与自然本质的抽象,重新建构人与自然的关系,即再回到具体的自然界。这时具体的自然界就不仅仅只是康德的“自在之物”,而是特定社会、历史、文化多种因素复合在一起的自然界。因此,在人与自然发生的相互关系中,科学技术起着重要的中介作用,一方面,技术要把人的意志传达给自然,并在自然中表达人的意志;另一方面自然也向人表达自己的意志,人也有必要了解和把握自然的意志,这个工作主要由科学来完成。在这个相互表达和了解的过程中,经历了具体—抽象—具体的过程。也就是,首先具体的人的意志(表象)通过技术显现并作用于自然(抽象),同样具体的自然的意志(表象)也通过科学被人类认识(抽象),这是一个从具体到抽象的过程;然后人拥有了科学,拥有了关于自然的知识,还原为新的人的意志(具体)。而自然经过人的意志干预和设计被技术化,变成新的人化或人工自然(具体)。这又是一个从抽象回到具体的过程。

       科学技术在人与自然之间架起了一座沟通和交流的桥梁,通过人的自然化和自然的人化的双向运动,变换着人与自然的属性,并使人与自然的关系不断发生改变,从物我不分的混沌状态,到天人合一关系理念;从主客二分的二元世界,到人定胜天的对立思想,人与自然的关系经历了和谐、不和谐到谋求新和谐的发展过程。人与自然关系变化的每一步都伴随着科学技术知识的更新和参与。人与自然关系发生的新情况和新问题,也砥砺着科学技术知识和思想的不断进步与升华。

       2 人与自然关系的中介本质界定

       通过以上科学技术的生发过程以及在人与自然关系中的角色分析,我们发现,科学和技术分别从自然和人两个方向出发,相向而行,分别把自己夹带的信息传递给对方,从而使双方变成新的具体。在这个信息传递过程中,科学和技术也会遭遇并相互作用。

       在人与自然关系语境中,我们可以从信息的传递及表达方面来认识科学和技术的本质。科学就是自然品质的人工展现,即对自然的纹理、脉络、结构和运动机理等品质用人工化手段(符号)表达的过程和活动。虽然这种自然本质的表达是人所作出的,受主体自身条件的影响,甚至有时是错误表达,但就科学实质来看,应该是对自然本质的真实显现和准确表达。技术则是人的精神品质自然化,即把人的本质、情感、欲望、能力、价值和自由等品质通过一定手段显现为自然,因此,也称第二自然或人工自然。技术虽然表现为物或客观的规则和方法,但其实质是人类意志的外化,夹带的主要是作为主体的人的信息,表达人的情感和愿望。

       无论是对自然品质进行人工表达,还是把人的品质表达为自然,都体现了科学与技术,以及科学技术与自然和人(社会)之间的密切联系。科学与技术都是人与自然相互作用的结果,同时又是人与自然发生关系和进一步相互作用的桥梁和中介。科学作为自然品质的展现,虽然遵循着客体性原则和尺度,但如何把客观的自然品质表达出来,却受主体自身特点的决定和影响,也就是说科学的表达和表现形式具有主观性。同样技术虽然是人品质的张扬,具有明显的属人性,主要表现出一种主体性尺度,但无论是技术形成过程,还是作为技术的结果,又都有着客观的形式和内容,这也是技术的目的理性所必需的。科学与技术的这种主客观相互作用性,在现代社会又演绎成科学与技术之间的相互作用,科学为技术提供客观理论性指导,甚至形成技术原理(技术科学),发展了技术的客体性尺度。技术除了为科学提供客观认识、表达和检验手段外,还成就了科学的目的理性,开辟了科学的应用道路(应用科学),也就是强化了科学主体性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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