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1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8862(2013)07-0026-06 “共产主义”是马克思全部思想中最有魅力的概念之一。近年来,西方一些激进左派思想家主张放弃社会主义,重回共产主义。“共产主义的回归”成了当今一些左派用来标榜自己激进立场的新政治话语。西方右派的思想家们则将20世纪共产主义政治体制的命运等同于马克思思想的失败,因而宣告“历史的终结”的到来。无论左派还是右派,都将关注点聚焦于“共产主义”,“共产主义”逐渐成为当代马克思主义研究中的一个关键问题。如果我们要对马克思主义进行合法性辩护,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尤其是历史唯物主义的研究,就必须重新审视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概念。而这种重新认识必须在一种更新了的、对于马克思思想的后苏联式的理解中展开。这就要求我们理解马克思主义社会批判的辩证法,既要立足于马克思的经典文本,又要立足于当代资本主义的发展趋势,在双重视域中推进对共产主义的理解。 关于共产主义,罗素从辩证法的视角对马克思提出了一个质疑和诘难。罗素认为,“黑格尔是以普鲁士国家来结束他对历史的辩证叙述的。按照黑格尔的说法,普鲁士国家就是绝对观念的完美体现。对于普鲁士国家毫无感情的马克思,把这种说法看作是一种站不住脚的和软弱无力的结论。他说,辩证法在本质上应该是革命的,似乎暗示辩证法不可能达到任何最后的静止状态。然而我们却没有听说共产主义建立之后还要再发生什么革命”。①根据罗素的论述,如果说马克思的辩证法是批判的、革命的,那么就不可能达到任何最终的静止状态,而共产主义似乎正是这样一个终极状态。因此,罗素接着指出,“马克思的辩证法并不比黑格尔的辩证法更革命些。况且,按照马克思的说法,既然一切人类的发展都是由阶级冲突所支配的,而且既然在共产主义之下将只有一个阶级,由此可见,就不能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人类就必然永远都处于拜占庭式的静止状态中”。②可见,在罗素看来,马克思的辩证法并不比黑格尔的辩证法更革命,因为共产主义在马克思的思想中是一个最终的静止状态,在这个意义上,共产主义也就依然是黑格尔意义上的绝对观念的完美体现。 罗素把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社会比照为黑格尔的“普鲁士国家”,一个“拜占庭式的静止状态”。然而马克思却声明自己的辩证法是批判的、革命的,批判的辩证法意味着对任何终极静止状态的消解。因此,罗素在这里企图揭示的是马克思思想当中的一个矛盾:批判的辩证法与共产主义之间的矛盾。如果说,马克思的辩证法是批判的、革命的,那么共产主义就绝不是一个拜占庭式的静止状态。如果说共产主义是一个终极的绝对观念的完美体现,那么马克思的辩证法就与黑格尔并无二致,绝不是批判的、革命的辩证法。马克思方法和体系之间存在着矛盾。 我们可以发现,罗素对马克思的批判在某种意义上就是马克思、恩格斯对黑格尔批判的翻版。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二版跋中强调,“辩证法,在其神秘形式上,成了德国的时髦东西,因为它似乎使现存事物显得光彩。辩证法,在其合理形态上,引起资产阶级及其空论主义的代言人的恼怒和恐怖,因为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的必然灭亡的理解;辩证法对每一种既成的形式都是从不断的运动中,因而也是从它的暂时性方面去理解;辩证法不崇拜任何东西,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③在马克思看来,他的辩证方法与黑格尔之间的辩证方法不仅是不同的,而且和它截然相反。马克思要发现黑格尔辩证法神秘外壳中的合理内核。这一合理内核就是辩证法的否定性。马尔库塞曾经就此明确指出,在黑格尔最高水平的著作《逻辑学》中,“黑格尔反复强调,辩证法具有‘否定’的特征。否定‘构成了辩证理性的本质’。‘趋向理性的真正概念’的第一步是‘否定的一步’;否定‘构成了真正的辩证过程’”。④黑格尔的辩证法本质特性就是否定性。“对于马克思来说,如同对待黑格尔一样,辩证法注重于这一事实:内在的否定实际上就是‘运动和创造的原则’,辩证法就是‘否定的辩证法’。”⑤马尔库塞确实看到了辩证法的否定的理论本性,但同时也抹杀了黑格尔辩证法与马克思辩证法之间的本质性区别。虽然黑格尔辩证法也是一种否定的辩证法,但与马克思的否定的辩证法之间存在着本质的不同。 恩格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与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不仅指出了黑格尔辩证法的理论贡献,同时也指出了黑格尔辩证法的局限,并且表明了马克思主义辩证法与黑格尔辩证法之间根本性的不同。恩格斯指出,“黑格尔哲学的真实意义和革命性质,正是在于它彻底否定了关于人的思维和行动的一切结果具有最终性质的看法。哲学所应当认识的真理,在黑格尔看来,不再是一堆现成的、一经发现就只要熟读死记的教条了;现在,真理是在认识过程本身中,在科学的长期的历史发展中,而科学从认识的较低阶段向越来越高的阶段上升,但是永远不能通过所谓绝对真理的发现而达到这样一点,在这一点上它再也不能前进一步,除了袖手一旁惊愕地望着这个已经获得的绝对真理,就再也无事可做了”。⑥黑格尔辩证法作为否定性的辩证法终结了“人的思维和行动的一切结果具有最终性质的看法”,但同时在“绝对精神”面前不能前进一步、袖手旁观、无事可做。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恩格斯批判了黑格尔,指出黑格尔的体系和方法之间是矛盾的。“黑格尔体系的全部教条内容就被宣布为绝对真理,这同他那消除一切教条东西的辩证方法是矛盾的;这样一来,革命的方面就被过分茂密的保守的方面所窒息。”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