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934(2012)2-0056-05 空间是很多学科一直以来研究的主题,也是现代学术研究的重点之一。进入21世纪后,空间问题引起了更多的关注。赫赫有名的剑桥年度主题演讲更是在2001年汇集了8位科学家和人文艺术学者,从大到天体物理的宇宙空间小到大脑的内空间等不同尺度和角度,展现了不同学科对空间的认知与理解,反映了空间问题的重要性及其引起的广泛、深入思考[1]。但令人颇感遗憾的是,这8位学者中没有(对空间概念一直很热衷并有长期研究的)地理学家,而且没有人提到在1970年代后流行西方社会科学界的“空间的生产”(production of space)理论。这种忽略是不应该的。因为“空间的生产”理论不但对哲学和马克思主义产生了深远影响,而且也风行地理学、社会学、政治学、文学艺术、建筑学和城市规划等领域。正如地理学是一门随时空和环境变化而异的学科一样[2](其实很多学科都是这样),空间概念也需结合社会环境变化辩证地看待。“空间的生产”理论重视和强调空间与塑造它的社会、政治、经济等因素的关系,并由此形成了两个学派:马克思主义地理学和新马克思主义城市学派[3]。由此可以看出该理论与马克思主义的紧密关联。该理论的核心概念和方法论——社会空间辩证法(socio-spatial dialectic),就是对马克思主义自然辩证法的发扬。国内学界对空间问题、“空间的生产”理论已有初步的探索和一定的积累[4-10],但对社会空间辩证法的研究尚不多见。因此,从方法论角度梳理、解读和分析社会空间辩证法及其来由,就显得非常必要。 1 社会空间辩证法产生的两个基础 社会空间辩证法建立在两重批判的基础之上:一是对容器空间观和实证主义空间观的批判,另一是对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忽视空间的批判。 在20世纪70年代之前,流行的空间哲学可概括为绝对空间和相对空间。绝对空间论者视空间为一种需要填充的容器,最突出的代表是康德。康德认为给某种知识进行定位依靠两种方法:概念的(或逻辑的)和时空的(或自然的),而地理学和历史学分别就是对空间和时间的描述和填充[11]。由此可见,康德的空间概念是先验的,所谓对时空的划分是自然的,意味着空间具有独立于人类思维和逻辑的地位,是一种本身的、自在之物。相对空间论者则视空间为不同事物和物体之间相互关联而形成的系统[12](空间结构、空间网络等),比如由中心城市、小城市和城镇构成的城市空间。这两种空间观念共同存在的一个问题就是排斥价值判断,认为空间是外在于研究者和社会的一种“客观”事物。对此,马西提出了尖锐的批评:“正如不存在纯粹的空间过程一样,也不存在任何无空间的社会过程”[13]。 在新马克思主义学派的代表人物,如列斐伏尔(Henri Lefebvre)和哈维(David Harvey)看来,经典的马克思主义作家是忽视空间的。但应该注意的是,这种忽视只是相对于马克思恩格斯始终强调“历史”(时间)的突出作用而言。实际上,马克思和恩格斯看到了全球化,资本对空间的需求、改造和利用,城乡对立等空间范畴。比如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和恩格斯写道:“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新的)工业所加工的,已经不是本地的原料,而是来自极其遥远的地区的原料;它们的产品不仅供本国消费,而且同时供世界各地消费。旧的、靠本国产品来满足的需要,被新的、要靠极其遥远的国家和地带的产品来满足的需要所代替了。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14]这段话生动、深刻地描绘和揭示了资本流动是如何打破民族国家的疆界从而创造出自己所需要的空间,并形成了世界性的(物质和精神)产品生产体系,达至我们现在称之为“全球化”的状况。全球化打破了地域和国家的空间界限,而形成一种“世界主义”的潮流;与此同时,资本破除空间界限的流动实际上是一种毁坏,它必须要毁坏以前的空间形式和状态,不断地创造符合资本需求的、新的空间样态。比如旧城改造、世界城市的建设等等。因此,今天我们称之为“全球化”的实质,在马克思看来就是资本驱动下扫清了地域、民族障碍,实现同一化的空间形式、物质内容和意识形态的过程。有马克思主义地理学家敏锐地看到,“马克思的资本的空间生产理论暗示:资本一方面极力诉求消除空间障碍,以交换、征服的方式占领整个(世界)市场;另一方面会力图用时间消灭空间,用最短的时间从一个地方到达另一个地方”[15]。所以,即使批判马克思经典著作忽视空间的哈维也指出,“《共产党宣言》正确地强调了通过交通和通讯的创新和投资来减少空间障碍对维持和发展资产阶级权利是必不可少的……‘通过时间消灭空间’深深地嵌入在资本积累的逻辑中,并伴随着空间关系中虽然常显粗糙但却持续的转型,这些转型刻画了资产阶级时代(从收费公路到铁路、公路、空中旅行直至赛博空间)的历史地理特征”[16][17]。 就“空间的生产”的内容与实质来看,甚至可以说马克思、恩格斯已经触及空间的生产的某些现象与本质,但这些研究是零散的和片段的,他们没有专门地、系统地研究资本流动、阶级斗争与空间的生产之间的关系,因而也就没有形成像剩余价值学说、社会主义学说、历史唯物主义一样的学说体系;而且,确实像一些新马克思主义学者所指出的,空间在马克思主义及其后继者中始终没有得到像时间那样的重视,在哈维看来,马克思将世界分为文明和野蛮、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也是过于简单化的[16][17]。也就是说,马克思所强调的二元对立统一的辩证法,应该被发展为一种包括空间维度、更能揭示资本主义发展状况和过程的新的理论和方法。正如史密斯和奥克佛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可以持续生产自然,空间只是它通过劳动和资本生产它的自然基础的副产品。要想科学地把握这种与自然的关系,需按马克思的指示:‘通过批判,借助科学,得到辩证法的科学’”[15]。“空间的生产”理论和社会空间辩证法就这样被提上了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