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中面对面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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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出处:
东吴学术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J7
分类名称:造型艺术
复印期号:2012 年 0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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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绘画中对于绘画而言(以及在一般意义上的造型艺术中),身体是什么?

       身体本身是绘画的起源。身体确实能够让我们去呈现我们的图像。我们的图像,也就是说,我们自身:我仅仅只是在我的身体之中才存在于世界之中。我的思想、我的情感仅仅只能通过我的身体而被表达或者被显露。我用我的话语来思考,我用我的嘴巴来说话。我体验到一种焦虑,而这种情感紧扼着我的喉咙或者我的胃部。我仅仅只是由于这种物质性才存在,而这种物质性一点也不是与主体那预设了“精神性的”实体相对立的“肉体”。而仅仅只是某种我可以将其理解为“内部性”或者说“亲密性”的东西的外展、呈现、表现。但这样一种“内部性”或者说“亲密性”仅仅只是由于其向着他者外展自身、呈献出自身才能成为如此这样。此外,他者并不仅仅只是其他的人。至少其他的动物,即使甚至不算上其他的植物和其他的矿物,都是一个整体并且都是在我周围的,连同我的同类,这是我的身体所呈现自身的对象,并且和这个对象一道,我的身体进入了接触(contact)之中。

       接触,在这里并不应该局限于触摸(toucher),它指的是一切形式上的关系。身体是关系的可能性。它触摸、它凝视、它倾听——而且,它尤其是知道它自身被触摸、被凝视、被倾听,等等。我感受世界,并且我从所有部位感受到自身被世界的所有元素所感受。

       因此,我的身体并不是一个在外部的套子——在它之下,我独立于它而生存着。它根本上就不是一个套子:它是人们称之为“某个人”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点的展开。如果没有这种展开,这个点就一直仅限于其作为点的存在方式,既没有维度,也毫无价值。在这种展开之中,这个点让自身生成为线条、体积、轮廓、高度、姿态、外表。

       这正是身体所懂得的:它懂得线条、笔画、踪迹、轮廓线、举止、仪表,并且还有礼仪态度、行为方式、音调口吻、外表面貌。身体是面貌(aspectus)——这是在面貌这个词所可能采取的两种意义而言的:凝视的行为和被凝视的行为。此外,这两种意义在我们的“面貌”这个词中连结在一起了:它指的是某物或者某人将自身呈现于目光的方式,并且更确切地说,甚至是呈现于这样或者那样一种确定的目光(某人在这样或者那样的面貌“之下”显露自身或者被凝视)。

       面貌:它是如何呈现自身——这同时暗示了他者的视线和那种向他者呈现之物的瞄准——一种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瞄准,或者毋宁说,也许应该这样说,这种经由我的瞄准是对那种他者从我那里、在我之上所瞄准的东西的瞄准,这种方向是我的存在向着他者外展和被看见、被凝视,这种方向是一种对于我从来都不陌生的方式,这种方式同时重新回到我那里并且将我拉向它——或者反对它,引力或者斥力——这种瞄准正生成了“无意识”:身体是无意识,也就是说,与世界的关系。

       一切图像都是从那里来的,从这个在一切图像之前的图像来的。这个图像是我的不可能的图像。用另一种方式说,某种形式——形象、高度、姿态——的图像,这对于我来说从来都不是无用的。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只有我的死亡才给出一种完成了的相似性,也就是相似于那种并不再马上相似于无的东西。如果imago在古罗马那里是死者的图像,保存在家族祭台上的神圣的人像头,那么一切的图像首先都是死亡的身体本身的图像,在身体自身之后的身体的图像,并且就是它所显现的那样、它让人看到的那样——它什么也不知道,对于让人看到的东西什么也没有看见,而只是看着。它,被他者所看见,并且仅仅只是看见这个。

       镜子,反射一点也不是这种通过他者目光的构型或者“想象”的替代物,因为镜子仅仅只是向我展示了:我原封不动地向着我自身展示我,也就是说,不仅仅将那种确切而言作为身体的不可能条件的东西在空间中倒置,而且将其间离于我,和向着我返回。镜子的展示是作为一种活剥的、生动的返回和立即失落的反射——比死亡更加死气沉沉:在那不稳定的薄薄的厚度中玻璃化。

       相反,图像——素描、绘画、雕塑、照片向我展示了:我自身是一个如同我所知道的我自身,也就是说,这一个我自身是如同我所感受到的那样,如同在我之中有一个他者被他人——被另一个人或者被另一个生命——所感受、看见、瞄准、凝视那样。在岩洞的石壁上画着的动物——在这些动物之中,我们根本就没有看见,或者很少看见人类——仅仅只是那个绘画的人所感受到的投射在他身上的他者的目光:这只野牛凝视着我,因为如同我一样它本身也是一个凝视着的“我”;同时,并且它将我看成是野牛,因为正是在它之中,我看到我被看见。

       图像,人的图像化的冲动对此作出了回应:我们总是四目相对的。这个意指“对面”或者“面对面”的表达法——这些表达法都是建立在面孔和视觉上的——在这里,应该指的是我们总是处在一种双重的凝视之中。一方面,是“我们的目光”,另一方面是凝视我们的目光,并且我们的目光将自身的贫乏和尖锐指向这种凝视我们的目光。我被看见看,我想看见我被看见,我想成为我之为被看见的—存在的目击者。

       图像是这样一种视线的踪迹:它每一次都瞄准和看着一种不可能性——不可能进入到“与世界面对面”之中,在那里,世界凝视着我的凝视。目光总是为其自身而着迷。目光自那不可进入的外部返回,在那里它走失了。我的目光是作为我对他者的视像而返回的,这个他者事实上给我自己的视觉带来了外部的视觉:我自己的视觉是如何打开、如何双目圆睁、如何感到耀眼、如何失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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