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在从猿到人转变过程中的作用》是恩格斯在研究自然辩证法过程中撰写的一篇论文,同时也是一篇未完成的论文。这篇论文写于1873—1886年,尽管距今已有100多年,又是一篇未完成的论文,但却是恩格斯关于“劳动在从猿到人转变过程中的作用”较为系统的阐释,尤其是揭示了“劳动创造了人本身”中所蕴涵的人—自然—社会的多元伦理关系以及由此阐发的生态伦理观,对于我们认识“我能够认识什么?”“我应当想什么?”“我能期待什么?”以及“人是什么?”这些由康德提出的悬而未决的一组问题进而建构生态伦理学,具有重要的启示。 一、劳动与人的手、足、脑、语言以及伦理关系的产生 恩格斯首先从批驳当时政治经济学家关于“劳动是一切财富的源泉”的观点指出,“劳动和自然界一起才是一切财富的源泉,自然界为劳动提供材料,劳动把材料变为财富。但是劳动还远不止如此。它是整个人类生活的第一个基本条件……劳动创造了人本身”①。这就表明,与当时政治经济学家只看到劳动—财富这对经济关系不同,恩格斯揭示了这对经济关系中蕴涵的劳动—自然—人—财富多元的生态伦理关系及其辩证法。接下来他着重从自然和社会两个层面系统地考察了“劳动”如何“创造了人本身”,以及人—社会伦理关系何以产生。 1.劳动促进人的手、足及其他机能的演变 在几十万年以前,地质学家称之为第三纪的某个时期,在热带的某个地方——大概是现在已经沉入印度洋底的一片大陆,生活着一种高度发展的类人猿。这些类人猿,也许由于其生活方式的影响,使手和脚从事不同的活动,因而在平地上行走时就开始摆脱用手帮助的习惯,渐渐直立行走。恩格斯认为,“这就完成了从猿转变到人的具有决定意义的一步”②。因为直立行走有利于类人猿手和脚的分工,让手“愈来愈多地从事于其他活动”③,比如摘取和拿住食物、在树林中筑巢、拿着木棒抵御敌人,或者以果实和石块向敌人投掷。尽管这些动作最初只能是非常简单的,但当“用手把第一块石头做成刀子”时,从猿转变到人的历程便产生了一次重大飞跃,因为“没有一只猿手曾经制造过一把哪怕是最粗笨的石刀”④。恩格斯认为,猿手转变为人手,完成了具有决定意义的一步:“手变得自由了,能够不断地获得新的技巧,而这样获得的较大的灵活性便遗传下来,一代一代地增加着。”⑤ 恩格斯进一步指出:“手不仅是劳动的器官,它还是劳动的产物。”⑥由于劳动,手必须与日新月异的动作相适应,这样便引起肌肉、韧带的发展,经过更长的时间亦引起了骨骼的发展并且被遗传下来,这些遗传下来的灵巧性又以愈来愈新的方式运用于新的愈来愈复杂的动作,进而人的手才达到现在这样高度的完善。 恩格斯不仅阐释了劳动对手的肌肉、韧带甚至骨骼的影响,而且还根据达尔文提出的“生长相关”律,即一个有机生物的个别部分的特定形态总是和其他部分的某些形态相联系的,揭示了手的演变不是孤立的。因为手“仅仅是整个极其复杂的机体的一个肢体。凡是有利于手的,也有利于手所服务的整个身体”⑦,而且两者相互作用。这样恩格斯就将人的手足的演变与人的机体其他部分的相应演变联系起来。在方法论上,他打破了非此即彼的思维模式,运用相互联系的辩证法揭示了劳动在从猿到人转变过程中对于人的手足的演变以及人体其他部分机能演变的作用。 2.劳动促成语言产生及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动物之间关系的演变 恩格斯指出,尽管我们的猿类祖先是一种社会化的动物,而人作为一切动物中“最社会化的动物”⑧,显然不可能从猿类祖先直接发展而来。这正如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的那样,“动物和它的生命活动是直接同一的。……人则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的意志和意识的对象”⑨。作为动物的类人猿“只是在直接的肉体需要的支配下生产,而人甚至不受肉体需要的支配也进行生产,并且只有不受这种需要的支配时才进行真正的生产;动物只生产自身,而人再生产整个自然界;动物的产品直接同它的肉体相联系,而人则自由地对待自己的产品。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建造,而人却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怎样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到对象上去;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⑩。随着手的发展,人通过劳动而开始建构的人与自然的伦理关系——人对自然的统治,在每一个新的进展中,都会扩大人的眼界,在自然对象的探索中不断地发现新的属性。与此同时,劳动的发展必然促使社会成员更紧密地结合起来,进而开始建构人与人、人与社会的伦理关系及其交往方式。人在劳动交往与合作的活动中,“已经到了彼此间有些什么非说不可的地步了”(11)。这一需要产生了自己的器官,人逐渐学会发出一个个清晰的音节——语言产生了。因此,“语言是从劳动中并和劳动一起产生出来的”(12)。 恩格斯还从动物与动物、人与动物交往方式及其比较中进一步说明语言产生的作用。他指出,动物之间,甚至在高度发展的动物之间,彼此要传达的信息很少,不用分音节的语言就可以互相传达信息。在自然状态中,没有一种动物因为不能说或不能听懂人的语言而感觉到是一种缺陷。然而,如果经过人驯养的动物,情形就完全不同了。狗和马在和人的接触中所养成的对于分音节的语言的听觉是这样敏锐,以致它们在自己想象所及的范围内,能够容易地学会懂得任何一种语言。此外,它们还获得了如对人依恋、感谢等等表现感情的能力,而这种能力是它们以前所没有的。这说明,语言不仅能够促进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交流,建构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交往和伦理关系,而且也能促进人与动物之间的相互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