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时代的变化发展,迫切需要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创新和实现方式的转换。就此,尤尔根·哈贝马斯曾明确提出过历史唯物主义的“重建”问题,但其所谓“重建”是建立在他对历史唯物主义一些基本范畴和原理的误解之上。同时,他对历史唯物主义的“重建”工作,也是完全服从于他的历史唯物主义替代模式——“交往行为理论”的需要的,因此他对历史唯物主义所持的思想态度一定是抽象肯定、具体否定。本文所提历史唯物主义的“重建”,绝不是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范畴和原理的“解构”,而是针对国内学界有关历史唯物主义研究的实证化倾向,致力于挖掘和彰显历史唯物主义“存在论”追究和承诺的意义,进而思索置历史唯物主义于“存在论”视域中“重建”是否可能以及如何可能的问题。 一、历史唯物主义何以需要“存在论”视域中的“重建”? 卢卡奇曾说:“如果试图在理论上概括马克思的本体论,那么这将会使我们处于一种多少有点矛盾的境地。一方面,任何一个马克思著作的公正读者都必然会觉察到,如果对马克思所有具体的论述都给予正确的理解,而不带通常那种偏见的话,他的这些论述在最终的意义上都是直接关于存在的论述,即它们都纯粹是本体论的。然而,另一方面,在马克思那里又找不到对本体论问题的专门论述。对于规定本体论在思维中的地位,划清它和认识论、逻辑学等的界限,马克思从未着手做出成体系的或者系统的表态。”①就承认马克思哲学具有“本体论”的地位这一点来说,卢卡奇的上述论断还是有客观性的,但唯一不足的是他依然沿用旧哲学“本体论”的提法,很容易引起人们的误解,似乎马克思批判旧哲学的“本体论”又最终回到了这种“本体论”。其实,在卢卡奇的心目中,“本体论”是关于“存在”的论述和研究。而“本体论”在现代哲学中的合理形态——“存在论”更是出于人的实在处境和生存需要所作的种种理论探究和假设。依此而论,马克思关于“社会存在”曾有过“成体系的或者系统的表态”,这些“表态”是出于资本主义社会背景下人的实在处境和生存需要所作的理论探究和科学假设,因此从最终的意义上说,“它们都纯粹是本体论的”。以此来看,那种把“本体论”的旧哲学概念从马克思哲学中剥离、清除出去的观点,其初衷不可谓不好,这就是着力强调马克思哲学与旧哲学的本质区别,集中突出马克思哲学所实现的革命性变革。但是,其本义是值得商榷的,这就是否定了马克思哲学当然具有的“存在论”的存在地位,进而封闭了关于马克思哲学尤其是历史唯物主义内涵着“存在论”的思想和意义的研究。否认马克思哲学的“本体论”,实际上使得有关“本体论”历史和马克思哲学陷入了双重误解:一方面把“本体论”形态单一化、凝固化,以历史上某种具体形态的“本体论”之误而否定一切“本体论”的合理性,尤其是否定“本体论”在现代哲学中的合理形态——“存在论”;另一方面把马克思哲学视为单纯的、无根基的、“知识论”层面上的“实证科学”(如,把马克思哲学归结为一种单纯的社会理论或经济理论,把历史唯物主义归结为一种单纯的历史理论或阶级理论),在把“本体论”从马克思哲学中剥离、清除出去的同时,势必断然否定马克思哲学,尤其是历史唯物主义“存在论”追究和承诺的意义。 其实,“本体论”是任何哲学包括激烈反对“本体论”的哲学都无法摆脱的问题,它属于哲学中的根本问题,是哲学不同于非哲学的一个本质规定。作为一种新哲学,马克思哲学尤其是历史唯物主义也不能例外。可以说,没有“存在论”追究和承诺的意义,就没有马克思哲学,也没有历史唯物主义。但是,在断然否定“存在论”追究和承诺意义的思维制式下,长期以来,我国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建设,以认知为尺度,以科学为准绳,满足于“知识论”的体系安排,精心于实证化的经验考察。虽然其建设过程中不乏理论上的“突破”与“创新”,但却难以完全消除历史唯物主义“教科书模式”的遗痕,也难以最终解决自身存在的知识与信念二元对立带来的种种“困惑”。“困惑”之一:一个真实的、正确的东西,为什么常常会变成一个不现实的、虚幻的东西?也就是说,在理论上可知的东西,为什么在实践上却又不可信?共产主义是马克思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认识人类社会历史所得出的正确结论和科学预见,如果单纯以认知为尺度,以科学为准绳,满足于知识论的体系安排,精心于实证化的经验考察,共产主义往往就会变成一个不现实的、虚幻的东西,就会使人陷于理论上可知、实践上不可信的“困惑”。“困惑”之二:一个有意义的、可践行的东西,为什么常常得不到一个真实的、一致性的求证?也就是说,在实践上可行的东西,为什么在理论上却又不可证?“以人为本”是历史唯物主义的题中应有之义,但是历史唯物主义的解读有一个为什么“以人为本”和怎样“以人为本”的关系问题。如果单纯以认知为尺度,以科学为准绳,满足于“知识论”的体系安排,精心于实证化的经验考察,只能充分解释怎样“以人为本”的实践问题,而无法彻底说明为什么“以人为本”的理论问题,这就使人陷于实践上可行理论上不可证的“困惑”。其实,马克思所创立的历史唯物主义,并不是单纯为无产阶级提供了一套正确认识社会历史的科学理论或知识体系,而是为无产阶级以及全人类的自由发展描绘了一个值得信仰的终极价值目标或一个值得追求的完美形上境界。也就是说,历史唯物主义不仅是认识和把握社会历史的科学方法,而且是有关人类自由存在及其全面发展的科学信念。如果把历史唯物主义视为单纯的、无根基的、“知识论”层面上的“实证科学”,或者把有关历史唯物主义的研究实证化,那么其“存在论”追究和承诺的意义以及最终解决知识与信念二元对立的努力和意义就会被随之冲淡或消解。以此来看,实有必要对历史唯物主义进行理论上的“重建”工作,亦即置历史唯物主义于“存在论”视域中,深层开掘其“存在论”追究和承诺的意义。所谓“存在论”的视域,也就是以存在为对象,以意义为归旨,求解于“存在论”的理论假设,专注于非实证化的形上考察。把历史唯物主义置于“存在论”的视域中“重建”,方能彰显其“存在论”追究和承诺的意义,克服其实证化的研究倾向。当然,这种“重建”并不是要否定历史唯物主义的“知识论”和“实证科学”方面的意义,而是要使其传统的理论表达能够顺应当今时代的变化发展获得“存在论”的话语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