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题的缘起 社会流动是指社会成员或社会群体在社会分层结构与地理空间结构中所处位置的变动。社会流动是人类社会普遍存在的现象,是社会不断进步的动力所在。在任何社会中,社会资源的分配、交换和转移都是通过社会流动来实现的[1]。社会流动是揭示和把握转型中国社会运行规律和发展趋势的切入口,很多学者不仅从静态的社会分层视角分析中国社会,更着眼于动态的社会流动视野剖析中国社会变迁。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社会学界系统地分析了中国社会阶层结构及阶层流动状况,基本上形成了三种不同的判断,即以陆学艺为代表的“层化论”、以李强为代表的“碎片论”和以孙立平为代表的“断裂论”。 随着市场经济的进一步发展,中国社会流动机制逐步实现了从国家选择向社会选择,从一元模式向多元模式的多重转变,阶层间的开放性和流动性不断增强。但近几年由于改革过程中利益分化的加剧,推动边缘群体突破阶层临界,实现向上流动的力量明显弱化,阶层流动呈固化趋向。有学者认为,社会纵向流动通道日趋狭窄,下层社会向上流动受阻,精英发生发展机制已由改革初期的精英循环为主转变为精英复制为主[2]。阶层固化是与社会流动相对的一个社会学范畴,是对社会流动的一种反动,也可叫复制式流动。它是社会流动的一种特殊状态,一种非正常状态,既包括个人一生中的职业地位没有改变的代内流动状态,也包括子女一代同父母一代同年龄段比较,职业地位没有改变的代际流动状态[3]。而阶层固化现象突出表现在青年群体的社会流动之中。“官二代”、“富二代”、“星二代”等分别是政治精英、经济精英和文化精英的子女。而“民二代”、“农二代”和“穷二代”是处于社会底层阶层的子女,他们的父辈拥有的经济资源、政治资源和文化资源较少。青年的阶层固化是指青年群体内部各阶层之间由于文化、经济、社会等资源占有的多寡,而形成的非正常社会流动现象,具体表现为“草根二代”向上流动的渠道受阻,而“精英二代”的代际流动继承性增强。不可否认,因家庭出身不同带来的代际分化已成为转型期中国的突出问题。笔者尝试分析当前的青年群体出现的“阶层固化”现象,哪些机制影响了他们的流动路径。 二、青年群体的阶层固化:“新身份社会”的显现 合理的社会流动是重视能力而非身份,也就是说,在社会流动中,主要因素是个人的后天努力,而非先天的家庭背景等因素。然而,近年来某些地方出现了“身份社会”回潮的现象。比如,公务员考试中的“萝卜招聘”、面试打招呼、更改考试成绩等现象,以家庭背景等身份来保证“官二代”或官员亲属在公务员考试中胜出,从而把没有关系的“农二代”、“民二代”拒之门外。2004年中国社科院的《当代中国社会流动》报告中显示:干部子女成为干部的机会,是非干部子女的2.1倍多。而2011年某北大博士一项引起学术圈轰动的调查则表明,在一个化名为“中县”的地方,重要的公务员职位获得者,大多出于本县的21个政治“大家族”,140个政治“小家族”。没有这些家族背景,基本上难以进入地方政治精英的体系。也有研究显示,父亲是科级以下职位的青年获取副科级及以下职位的发生比是普通百姓家庭子女的1.98倍;而父亲是处级及以上职位的青年获取科级职位的发生比是普通百姓家庭子女的1.55倍[4]。 1.“新身份社会”的回潮现象 “新身份社会”是指社会流动的决定因素是“身份”而非“能力”,是一种传统社会特征的遗留状态,是一种非正常的社会形态。目前,事业单位“内部招聘”、“人情招聘”的现象仍较突出。在烟草系统、电力系统、民航系统等事业单位,出现一家人甚至三代人都在一个系统的现象。而且,事业单位有编制内和编制外之分,两者在经济收入、福利待遇和社会地位方面有很大的差别。“民二代”等“体制外二代”通过能力被招聘到某事业单位,可能是“编制外员工”,而且因为没有“背景”、“关系”,干得出色也较难转正。而“富二代”、“垄二代”等“体制内二代”可能能力一般,但“身份”不一般,因此转为“编制内员工”的机会比“体制外二代”要大。 “身份”等家庭背景在当前社会流动中的作用越来越凸显。不可否认,教育在社会流动中的作用日益突出,这似乎赋予了“草根二代”更多的、公平的发展机会,但教育资源的获取与“身份”等家庭背景的先天性因素密切相关。“官二代”、“富二代”、“星二代”的代际传承主要通过教育等优势来实现,拥有较多经济资源和社会资源的家庭通过将子女送入较好的学校,接受更优质的教育,从而为其向上的社会流动提供了更大的资本和更多的机会。而“民二代”、“农二代”和“穷二代”则由于家庭经济以及体制政策的因素而无奈接受一般的或更次的教育,从而丧失了更多向上流动的机会。可见,“身份”等先天性因素在青年群体的社会流动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 2.“新身份社会”的回潮后果 “新身份社会”表现出与现代社会流动运行逻辑相悖的特征,也必然带来一定的消极后果。 第一,有悖于现代社会流动的规则。重能力、轻身份应是现代社会流动的合理内核。在现代社会,社会成员理应自由地进行社会流动,相对于传统社会而言,其社会流动的逻辑就是从身份到能力的变化。然而,在经济资源和权力上占有垄断优势的既得利益者会想尽办法、尽其所能,让自己的下一代承袭自己的财富和权力。他们会充分利用既有资源,让其子代接受更好的教育,拥有更好的就业机会,拥有更好的发展图景。从而,精英循环的良性社会流动被切断了,处于底层社会的“体制外二代”因“先天性”因素无法与“体制内二代”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对于“体制外二代”而言,看似机会却不是机会,他们看不到向上流动的机会和希望,对立社会、仇视社会的情绪自然产生。可见,“新身份社会”破坏了社会进步的动力源,可能成为社会前进的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