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是人类文化精神的现实表达,是人类文明发展状况的最高抽象与概括。一定的时代只能产生一定的哲学,而一定的哲学也必然要建立在一定的时代文明上。哲学本质上是人理解人、人认识人的理性活动,在归根结底意义上讲,哲学的发展就是人的发展,哲学的发展水平在一定程度上标志着人的发展水平。人们常说理论是灰色的,生活之树是常青的,但哲学作为人及其生活的理论,本身就是人的生活及其现实的彻底化,因此,真正的哲学理论也必然丰富多彩,生命之树也必然是常青的。真正的哲学必须关注现实的人及现实的人的生活,但哲学又不简单地就是人的现实生活,它还是人的现实生活的理性升华,这就使哲学必然具有自身的原品性,即现实性与非现实性。只有这样的哲学才能走进现实、走向理想。 宗教的科学与科学的宗教 最初,通过自身劳动站立起来的人,对自身的理解与认识并没有采取哲学的方式,而是采取了宗教神学的方式,把人的本质理想性地外投,塑造了各种各样的神。实际上,这是原始的人们“没有获得自己”或者“丧失了自己”的必然结果。“真实的现实性”的丧失,使人们不得不去追求和寻找“幻想的现实性”。“神是人的本质的异化。”(费尔巴哈语)在大自然面前软弱无力的人们不知道他们自己就是自身的主宰,相反,却总希望在人之外找到一种主宰人的神秘存在物,于是神学宗教作为人们认识自身的方式便产生了。它追求超现实的理想,应然化、理想化地外投人的本质,塑造成各种绝对自由性的理想人格神。人在现实世界中的苦难,在神学世界中则得到完美解决;人在现实世界中的邪恶,在神学世界中则受到惩罚;而在现实世界中的良善,在神学世界中则得到夸张的张扬,善恶轮回,因果报应。总之,在神学世界中存在的只有至善,只有脱离现实的幻想。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那样:“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无情世界的感情。”〔1 〕然而正是这种“无情世界的感情”、“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支撑了人类早期历史发展的沉重车轮,开始了人类认识理解自身的活动。 马克思主义认为:宗教给人以理想。人需要理想,但需要人的与自然界相适应的理想,而不是超自然的理想。宗教神学的积极意义就在于它为束缚人自身的“锁链”插上“花朵”,为苦难的人类生活带来了幻想的乐趣。也正是基于这一点,哲学才作为神学的女儿诞生并成为人类认识自身的重要方式。神学认识的人不是人自身,而是人的夸大化与理想化的化身。哲学作为神学的女儿,继承的也有神学母亲的血统,即理想性与非现实性,但哲学的诞生在更重要的意义上是反神学的,尤其是神学的幻想,被神学颠倒的本质,于是哲学便有了科学性。 哲学一开始就切入人的现实与人的现实生活,包揽了所有与人的现实生活有关的社会、道德、法律、经济,乃至物理、化学、数学、生理等。不发达的理论是与人的不发展紧密相关的。由于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的发育较晚,哲学关注人的现实与人的现实生活,就不得不去做一些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事情,并为了它们,尤其是自然科学的发展要求,也不得不采取哲学本身最讨厌的纯实证的科学原则与方法。但哲学毕竟不是科学,科学也不是哲学,随着人的发展,对自身认识的进一步深入,哲学的非科学性要求哲学把科学子女培养成人,科学的科学品性也要求科学从哲学的怀抱中独立出来。 然而把科学子女培养成人的哲学却没有能马上完成角色的转换,仍然留恋于对各门科学的“家长式”爱中,从而使哲学由于时代性历史任务的终结,而无论在方法上还是在内容上都失去了哲学应有的魅力。 现代的哲学理论,必然是“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2 〕现代哲学的发展必须增强自身的角色意识,紧抓哲学的原品性即有机统一的宗教性和科学性,用哲学自己的方法,完成其发展时代精神的精华的历史使命。 所谓宗教性就是哲学的理想性、非现实性与自由性,而所谓科学性就是指哲学的现实性、必然性和一定意义的实证性。宗教性是反科学的,科学性是反宗教的,宗教性与科学性的有机统一就是哲学的原品性。马克思主义以前的哲学,在根本意义上是背离哲学的原品性的,或者在主观主义中兜圈子,或者在客观主义中徘徊,从而造成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两极的尖锐对立。对这种对立和片面发展,马克思给予了深刻的批判:“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事物、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不是从主观方面去理解。”〔3〕和唯物主义相反, 唯心主义发展了能动的方面,“但只是抽象地发展了,因为唯心主义当然是不知道真正现实的感性的活动本身的。”〔4〕从而把人与人的思想分离并对立起来。 马克思主义以后的哲学发展并没有达到马克思的水平。虽然马克思明确指出:“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并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5 〕但马克思以后的哲学发展仍然或者满足于“抽象的思维”,或者满足于“感性的直观”,尤其是忙于建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哲学家或从本本出发重复一些无用的教条,或从纯客观出发,玩弄一些没有人的生活的抽象原则,当他们重复教条的时候,人与人的现实生活是他们的最高关怀;当他们抽象为无人的原则时,人与人的现实生活则在他们的视野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