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两种主要唯心主义哲学形态的认识史根源

作 者:

作者简介:
司亚勤,贵州大学哲学系讲师。邮编:550025

原文出处:
贵州社会科学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1997 年 1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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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两千多年的哲学发展中,唯心主义因其将世界解释为某种精神原则的变形而成为一种颠倒的或歪曲的世界观。但是,唯心主义却一直存在、流行、演化着,“是生长在活生生的、结果实的、真实的、强大的、全能的、客观的、绝对的人类认识这棵活生生的树上的一朵不结果实的花。”〔1 〕其基本的表现形态就是客观(或思辨)唯心论和主观(或经验)唯心论。这两者的争论构成了哲学史上一条不可忽视的线索。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能仅仅满足于指出哲学唯心主义是一种高级的认识错误,而应当深入分析它产生、流行、演变的思想根源,同时揭示它在历史上的双重认识地位。

      一、客观唯心论:抽象思辨的必然产物

      哲学最早的课题是寻求世界万物的本原,即世界的统一性。找出世界的统一性,也就是从千差万别的现象中将共同的、稳定的、本质的东西提取出来,即多中求一,殊中求共,散中求总,异中求同。一句话,个别之中寻求一般。西方哲学史上第一次对世界的本原问题给予理论回答的是古希腊的米利都学派,其代表人物认为万事万物是从水、气这样一些物质中派生出来的,因为这些东西在现实事物中适应性大,普遍性高,用它们作为万事万物的本原,似乎最便于从直观上说明事物的由来和归宿。米利都哲学家以其朴素的唯物主义见解为整个西方哲学开了头,这是他们的历史贡献;但是他们的见解却完全站不住脚。根本的缺陷就在于,水、气等等与其他特殊事物相比尽管有较高的适应性和普遍性,却毕竟仍然是特殊的东西;而真正能成为万物之由来和归宿的东西则必须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恰恰因此,它就能够成为这个,又成为那个。也就是说,世界的统一性必须在于某种一般性的东西。

      比米利都学派稍后一点的毕达哥拉斯,在这个问题上向前迈了一大步。毕达哥拉斯所面临的问题跟米利都哲学家是一样的,也是要寻求万物的本原;但他们那种以个别、特殊代替一般、普遍的思路又是他所不取的。他试图寻找一个万物莫不具有并且永远具有的东西来解释万物的由来和归宿,结果,他的数学家经历帮助他找到了他所谓的“数”,即事物的量的规定性。在毕达哥拉斯看来,任何东西,无论具有怎样不同的存在形态,也无论怎样变化,都总是可以用一定的量来加以说明,或可以还原于一定的大小、多少、比例关系等等。毕达哥拉斯认识到,本原不能具有特定的质和形态,即不能具有个性,而只能是一般性的东西。去掉了事物的种种个性之后,留下来的那个共性,即数量关系,便成了本原。然而也正是在这里,出现了最初的客观唯心主义苗头。在毕达哥拉斯那里,“数”无疑是第一性的存在,就是说,万事万物的存在和发展是由于“数”才得以可能的。当时的思维水平使他还认识不到数量关系是客观事物本身具有的普遍规定性,而这种规定性之所以成为人的思维对象,是由于人们运用自己的理智把它从事物中抽取出来的缘故;“数”作为一个抽象的概念,只是第二性的东西。相反,他相信“数”是最原初的存在,即是说,当万事万物还没有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数”。这种将一般概念看成万物的起源的观点,显然是一种客观唯心主义。不过,毕达哥拉斯以数为本的观点,还只是客观唯心主义的最初表现。因为“数”在他那里还不完全是一个只表征事物共性的概念。在他看来,“数”除了是一种数量关系外,还是一种“质料”,即构成物质事物的原料,因而是可以感觉的东西。这与概念的特征当然就相去甚远了。这也反映出毕达哥拉斯还不能把一般与个别、可思者与可感者严格区分开来,因而尚未摆脱哲学思维的朴素性;一句话,抽象思维的程度还不够。只是到了后来,事物的一般性、普遍性,才真正被过滤出来,成为纯粹思想的结晶。

      在这一抽象和过滤过程中占有重要地位的哲学家,首推巴门尼德。巴门尼德沿着毕达哥拉斯的思路向前又迈了一步,为客观唯心主义的形成作出了重要贡献。在他看来,数量虽然是一种共性,但还不是最根本的东西,所以仍然不能充当本原。他认为,唯有“存在”才符合要求:万事万物,将“形形色色”的质去掉,留下了量;再把“多多少少”的量去掉,剩下的就是一个“存在”(“有”)了。“存在”是无论如何也去不掉了;如果去掉了它,就成了“不存在”(“没有”),事情若是到了没有的地步,也就失了全部意义。因此,存在是最稳定,最普遍,最必然的东西,它才是一切事物的最终根据:什么都不是,同时什么都是。就抽象程度来说,“存在”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以后的哲学家尽管又提出过许多哲学范畴,却没有一个在概括性和确定性方面能达到“存在”的水平的。可见,巴门尼德的“存在”,的确反映了人类哲学思维已走向成熟。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存在”使一般与个别的关系进一步割裂和颠倒了。他认为“存在”是完全独立的,与所谓的“非存在”即感性世界毫无关系;“存在”是唯一真实和永恒的,而“非存在”则是虚幻的,暂时的;“存在”仅仅是思想的对象,而“非存在”则仅仅是感觉的对象,思想和感觉是没有关系的。这样一来,“存在”便成了一个客观的概念,成了一个先于并且独立于一切现实事物的最高的精神实体。这里的客观唯心主义性质已经更加明显了。不过“存在”仍然不能算是彻底意义上的客观精神实体。因为巴门尼德居然将一些感性的特征归之于它,比如他说“存在”是一个有限的球体,这就意味着它是有形体的,从而是占有空间的东西;而真正的精神实体却只能是“形而上”的存在,就像后来许多唯心主义哲学家所规定的那样。

      只是到了柏拉图,客观唯心主义才以经典的形态出现了。柏拉图的思路同毕达哥拉斯、巴门尼德的思路是一脉相承的,但他进一步认为,高度抽象的本原一方面不能再具有丝毫感性特征,另一方面又能够有效地说明千差万别的具体事物,于是他提出了“理念”。柏拉图指出,现实世界中的每一个事物都是不完善的,它们变动不居,充满矛盾;但是,在人们心里,却又明明知道这些事物的完善形式。比如,有这样那样看上去美的东西,但它们的美都是局部的,暂时的和相对的;另一方面,我们又清楚“美”本身的含义。显然,如果没有这一个一般的美,感性的美便不会出现。这个例子也适用于任何其他感性事物。因此,柏拉图认为,在千差万别的具体事物之外和之前,存在着它们的同名的“理念”来派生和决定它们,同时成为它们追求的目的。理念是个体事物的原本和模型,个体事物则是理念的摹本和影子。这就是柏拉图所构思的宇宙本体论和万物起源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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