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针对以实践本体代替物质本体的观点,从本体论及其引发的问题(尤其是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中对本体、物质和实践作出反思,同时在分析哲学的补足功能中强调物质作为本体的重要意义。作者主张全面、客观地看待物质和实践,充分肯定作为本体的物质范畴及其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关键词 物质本体 实践 哲学补足功能 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与本体论的研究,是近十几年来国内哲学界关注的热点。哲学体系的解构与建构都是从本体论开始的,因此,以什么为本体,是研究中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有一种观点认为:抽象的物质、自然从未得到马克思的肯定和重视,原因是马克思的学说中的自然是以人的实践活动、工业为中介的,是人化了的自然,因而自然辩证法就是人化自然辩证法,[①]于是主张以实践唯物主义或劳动唯物主义代替辩证唯物主义,以实践本体代替物质本体。这种观点源于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而目前在国内颇为引人注目。 我不同意这种观点。我认为谈物质的统一性和本原性,谈自然的先在性与客观性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不可或缺的,物质本体的范畴非常必要,不能被实践本体范畴所代替。下面拟从三个角度对此逐一作出说明。 1 马克思没有花大手笔对物质和自然作抽象的阐述是有原因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始人及其经典著作家们对费尔巴哈及其以前的唯物主义者之自然观从未作过断然的否定。 在这里首先要提出的是:有些学者把马克思早期的某些思想看得过于神圣,这是值得注意的。众所周知:马克思原来是一个青年黑格尔主义者,黑格尔的客观唯心主义哲学对青年马克思产生过极大的影响。但晦涩难懂的黑格尔哲学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迷宫,存在着体系与方法的严重矛盾。费尔巴哈人本主义所搭的桥梁,使马克思得以从唯心主义走向唯物主义,并使他创立唯物史观具有了“基本内核”。所以,马克思世界观的转变有一个过程,在他的前期著作中不可避免地带着黑格尔的唯心主义思辨色彩。一般来说,马克思的学术著作中以《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为过渡中介,《提纲》以后的才是成熟的马克思主义著作。如果是为了充分地了解马克思的思想成熟过程,固然要重视其前期的作品;但倘若试图以他前期作品中的某些观点来否定物质本体,则不符合逻辑。 诚然,马克思在创建唯物史观时,并没有对传统的唯物主义自然观作出进一步的阐述,这是有原因的。任何一种哲学,总要在一定的环境、土壤中才能生长起来,马克思主义哲学亦然,因此我们分析它的创立、发展与完善过程时不要脱离其思想渊源与当时的文化背景。虽然马克思早期追随黑格尔,但他们之间的思想一直存在着分歧。在《莱茵报》时期,马克思看到黑格尔的理性与社会事实格格不入,以致产生了“苦恼”的疑问。看来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给予了马克思极大的思想解放作用。但费尔巴哈离开社会现实抽象地谈人性、谈泛爱,而不认识革命实践在哲学中的重大意义,这使马克思觉得不满意。同时,马克思受到当时欧洲空想社会主义的影响,一直把建立消除剥削、消除异化的社会主义社会作为一种理想追求,但空想社会主义者所设想的“理想社会”只是一种天才的猜测,而不是科学的理论,这使马克思又不得不另辟他径。从上述的思想背景中我们至少可以得到以下的启示:首先,在唯物史观创立前夕,费尔巴哈已经把唯物主义重新搬上了哲学的宝座,存在的第一性和思维的第二性已成了不言而喻的东西,虽然费尔巴哈美文学式的哲学语言并没有将唯物主义向纵深的方向发展了多少,但马克思当时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重复费尔巴哈所走过的前一段路。其次,马克思当时面临的最迫切任务是要解决使他苦恼的疑问,创立唯物史观以代替唯心史观并要使空想社会主义转变为科学社会主义。所以,马克思在谈论自然和物质时,只是作一些轻描淡写的原则性叙述,而为昭明自己与旧唯物主义的区别,他更关心的是给自然注入实践的血液,但决不能由此得出结论说:马克思摒弃了物质本体,抛开了实体、存在和自然的范畴,只承认人化自然。 马克思虽然很少抽象地谈论物质,但他在根本立场的选择上是毫不含糊的。他在批判黑格尔时说:“抽象的物质本身是无,绝对观念本身是无,只有自然界才是某物。”[②]很明显,马克思在这里对世界本原作了十分明确的唯物主义本体论的回答。他又曾说:“我的辩证法,从根本上说来,不仅和黑格尔的辩证法不同,而且和它截然相反,在黑格尔看来,思维过程,即他称为观念甚至把它变成独立主体的思维过程,是现实事物的造物主,而现实事物只是思维过程的外部表现,我的看法则相反,观念的东西不外是移入头脑中改造过的物质的东西而已。”[③]在这里,马克思已经很明确地表示应该用自然辩证法去代替黑格尔头足倒立的唯心辩证法,用物质的自为自在去代替理念的自为自在。当然,马克思说过这样的话:“只要我有一个对象,这个对象就以我们作为它的对象,但是非对象性的存在是一个非现实的,非感性的,只是思想上即虚构的存在物,是抽象的东西。”[④]又说过:“被抽象理解的、孤立的,被认为与人分离的世界,对人说来也是无。”[⑤]有些学者据此认为:马克思在这里已经把抽象的物质和自然从哲学体系中驱逐出去了。其实不然,如果不是从字面上去理解,我觉得在这里马克思的意思是叫人们不要单纯地谈论物质,不要离开实践而空谈自然界,而不是叫人不谈自然界。事实上,自然的本原性、先在性与人类实践的重要性是可以而且必须辩证合理地结合在一起的。自然界是无限的,人类所能涉足的是人化自然界,人类所未能涉足的是自在自然界,而自在自然界亦潜在地是人化自然界。事实上,我们抽象地谈物质和自然时,并没有把它当作与人类实践相脱节,相绝缘的东西。 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一个庞大的思想体系,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其创立过程中,两人根据各自的特点和长处默契配合,分工合作。马克思在数学、经济学方面有很高的造诣,而恩格斯对自然科学则颇有研究,因此,在自然观方面,马克思主要从政治经济学的方向来研究与人类劳动实践和工业生产相联系的人化自然,而恩格斯则注重于总结生物学、物理学和化学的最新研究成果,探究物质的初始性及自然的演化过程,于是两人在阐发自然观时各有侧重,这不仅不足为怪,而且是配合与分工的需要。马克思致力于唯物史观的创建,同时忙于领导国际无产阶级的革命运动,还要对付形形色色的资产阶级学者和机会主义者,因此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完善化、系统化工作(如自然观、认识论的阐发)是留待恩格斯及以后一些经典著作家们逐步完成的。恩格斯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始人之一,对它的整理和系统化工作作了重大的贡献,列宁、斯大林等无产阶级革命家对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尤其是自然观)又作了进一步的继承和发展。恩格斯在《反杜林论》、《自然辩证法》和《路德维希·费尔巴哈与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对象、自然观和哲学基本问题等作了详尽的论述,由此可知:他对自然辩证法、辩证唯物主义和物质本体论的正确性是一贯承认的。虽然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者频频制造马克思与恩格斯在自然观方面的对立,但这没有说服力,否则《反杜林论》早就被马克思批判得一无是处了。有些学者认为列宁、斯大林因为没有看到马克思早期的某些著作,而无法真正了解他的精神实质,这种说法其实没有多少道理,因为既然马恩之间没有明显的分歧,则根据恩格斯的著作和马克思后期的著作来把握马克思的思想内容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