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般本质是指所有个人都具有的共同的根本特征。 劳动是人的类本质,是人类生命存在和整个社会历史的基础。“任何一个民族,如果停止劳动,不用说一年,就是几个星期,也要灭亡,这是每一个小孩都知道的。”[(1)]但是,劳动并不是人的一般本质,它并不为所有的个人都具有,马克思说:在异化劳动条件下,“只要肉体的强制或其他强制一停止,人们就会象逃避鼠疫那样逃避劳动”。[(2)]可见,劳动作为人的类本质,并不是人的个体本质,因为人们是不可能逃避自己的本质的。 那么,人的个体本质究竟是什么呢?这是一个十分复杂,极难回答的问题。早在古希腊时期,人们就塑造了斯芬克斯的形象——美女的头,狮的身躯,鹰的翅膀,蛇的尾巴,说明人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事物,具有多种多样的特性。后来,哲人们更是深刻的指出:人是一个小宇宙、小世界,世界有多复杂,人就有多复杂。事实的确如此。人既是世界的主体,是世界的创造者;又是世界的产物,世界的一切都可以在人身上反映和折射出来。尽管从哲学产生的那天起,哲学家就是提出了“认识你自己”的任务,对人“自己”进行孜孜不倦的研究,但是,关于人的一般本质问题,直到今天还没有建立起一个世所公认的理论。 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在建立自己理论体系的过程中,不但对“人类的本质”尤其对“人的一般本性”、“单人个”的本质进行了广泛深入的研究,而且对这本质的现实生成条件和具体生成过程进行了历史的探索,取得了空前的研究成果。在马克思关于人的一般本性的大量论述中,有两个不同形式的表述:一个是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提出的,即“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3)]另一个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提出的,即“他们的需要即他们的本性”。[(4)]对于马克思的这两个表述,我国理论界对前一个肯定得较多,而对后一个则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其实马克思的这两个表述是完全一致的。前一个表述是讲人的本质的具体表现形式——在其现实现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在这里马克思主要在征对费尔巴哈的纯生物学观点,着重指明了探寻人的本质的方向和应遵循的道路,指出人的本质不能到单个人身上所固有的抽象物中去寻找,而应该到“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中去找寻。后一个表述是对人的本质的具体规定,是从“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中概括出来的必然的逻辑结论。早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以前,马克思就已经证明:“人的需要”即“人的本质”,它是全部社会关系由以产生的根源。一八四三年秋,马克思在《论犹太人问题》中就已经看到,“把人和自然连接起来的唯一纽带是天然必然性,是需要和私人利益,是对他们财产和利己主义个人的保护”。[(5)]一八四四年秋,马克思恩格斯在《神圣家族》中开始从理论上论述了“人的需要”即“人的特性”与社会关系的联系。他们写道:“市民社会的成员根本不是什么原子。……他的每一种感觉都迫使他相信世界和他以外的其他人的存在,甚至他那世俗的胃也每天都提醒他在他以外的世界并不是空虚的,而真正是把他灌饱的东西。他的每一种本质活动和特性,他的每一种生活本能都会成为一种需要,成为一种把他的私欲变为对他身外的其他事物和其他人的癖好的需要……由此可见,正是自然的必然性,人的特性(不管它们表现为怎样的异化形式)利益把市民社会的成员彼此连接起来”。[(6)]同年,马克思在《詹姆斯·穆勒〈政治经济学原理〉一书摘要》中还对人们根据自己的需要即本质建立自己的社会关系的一般过程进行了具体的描述,他写道:“真正的社会联系并不是由反思产生的,它是由于有3个人的需要和利己主义才出现的,也就是个人在积极实现其存在时的直接产物”,“人在积极实现自己本质的过程中创造、生产人的社会联系,社会本质”。[(7)]理论界普遍认为《德意志意识形态》可以看作是《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的具体展开,而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他们的需要即他们的本性”也是在阐述社会关系产生的根源时提出的,马克思说:“在任何情况下,个人总是‘从自己出发的’,……由于他们的需要即他们的本性,以及他们求得满足的方式,把他们联系起来(两性关系、交换、分工),所以他们必然要发生相互关系”。[(8)] 认为需要是人的本质,并不是马克思的个别论断,而是马克思恩格斯始终一贯的一个基本思想,并且是他们用以说明人的各种活动及其全部社会关系的钥匙。恩格斯在揭示唯心主义世界观产生的认识论根源时指出:“迅速前进的文明完全被归功于头脑,归功于脑髓的发展和活动,人们已经习惯于他们的思维而不是以他们的需要解释他们行为(当然这些需要是反映在头脑中,是被意识到的)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便产生了唯心主义的世界观”。[(9)]与以往的思想家们相反,马克思恩格斯不是以人们的“思维”而是以人们的“需要”来解释人们的行为的。他们对历史唯物主义原理的阐释就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在《德意志意识形态》这个历史唯物论的重要著作中,马克思恩格斯在对“历史”的研究中一开始就写道:“一切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也就是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这个前提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衣、食、住以及其他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10)]在这里,马克思恩格斯以非常简洁的语言揭示了“人体,需要,劳动——马克思给上面这段话的边注——三者之间的内在联系:人体的生命存生就是需要,而需要只能靠劳动来满足。正是人们的生活需要,决定着人们必须进行生产劳动的活动,四十年后,恩格斯在谈到马克思对唯物史观的发现时又指出:“正象达尔文发现有机界的发展规律一样,马克思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即历来为纷繁芜杂的意识形态所掩盖着的一个简单事实,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所以,直接的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因而一个民族或一个时代的一定的经济发展阶段,便构成为基础,人们的国家制度、法的观点,艺术以至宗教观念,就是从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因而,也必须由这个基础来解释,而不是象过去那样做得相反”。[(11)]在这里,恩格斯以高度概括的语言阐明了人们的生活需要与生产活动,政治文化等上层建筑之间的关系,同样地指明了正是人们的生活需要决定着人们的生产活动,决定着“人们的国家制度、法的观点、艺术以至宗教观念”的产生。 阶级斗争的理论是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内容之一,马克思恩格斯关于阶级的历史活动根源的说明,也同样表明了这一点。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单独的个人所以组成阶级只是因为他们必须进行共同的斗争来反对某一另外的阶级”。[(12)]统治阶级之所以要阻挠历史的发展,是因为“他的利益和现存的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他在任何前进的运动中都是一具僵尸”。[(13)]被压迫阶级之所以是阶级社会前进的动力,是“因为他们的地位使他连直接属于他的人的本性的那些需要都不能满足”,所以,“必须使现存的关系发生革命”。[(14)]类似的论述,其他的还有许多,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