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认为,主体性是指人的活动的目的性、计划性及这种目的性和计划性作为社会发展的不可动摇的客观趋向,转化为对外部世界及人自身改造的合规律性和合目的性的统一。我认为,这还不够,应把主体性置于现实地活动着的充满千差万别的个体的个体性之上。这个意义上的个体性,与人的个性、气质等密切相关,但又不等于人的个性,也不等于人的个别性,而在于这种个性及个别性所具有的对人类改造世界,推动社会前进的本体论意义。在这方面,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著作提供了非常丰富的思想。 一 解开人类历史发展之谜,最基本的起点是现实生活着的无数个个体的现实的生产活动和因此发展起来的社会关系。历史是人民群众创造的。要使“人民群众”不成为一个空洞的概念,就必须落实在“现实的个人”身上。马克思和恩格斯所创立的唯物史观,正是贯穿着这样一个基本思想。 任何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条件是获取维持生存的基本生活资料。起初的人与人结成的群体关系,不是人们的目的,而是各个人为满足自身生存下去的手段。就是说,在“任何情况下,个人总是‘从自己出发的’,但由于从他们彼此不需要发生任何联系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不是唯一的,由于他们的需要即他们的本性,以及他们求得满足的方式,把他们联系起来(两性关系、交换、分工),所以他们必然要发生关系。”因而这种人与人的社会关系是“个人相互间的这种私人的个人的关系,他们作为个人的关系,创立了——而且每天都重新创立着——现存的关系。”[①]因此“个人之间的交往的条件是与他们的个性相适应的条件,在这些条件下,生存于一定关系中的一定的个人只能生产自己的物质生活以及与这种物质生活有关的东西,因而它们是个人自主活动的条件,而且由这种自主活动创造出来的。”[②]就是说,以一定方式进行生产活动以去创造物质生产资料的个人,一方面发生了对自然的关系,这种关系既是一定的个人自主活动的条件,也是自主活动的创造物;另一方面,在这种条件下所结成的人与人的交往关系,是与这些个人的个性相适应的,是内在于他们的自主活动本身的。各个人的不同个性、不同的内在需要,都必然要求在求得生存的基点上统一起来,从而构成实践的合目的性形式。这便是既舍去了各个人的片面的自私需要而又满足了各个人的共同需要。由于不同地域、不同的自然条件和与此相应的不同的个人活动的倾向形成了各个不同的文化传统、法权关系和政治形态,所以,马克思恩格斯说:“社会结构和国家经常是从一定个人的生活过程中产生的。”[③] 再从人的整个历史发展阶段来看,生产力的发展程度和个人的解放程度基本上是正比例的关系。马克思把人类社会的整个发展阶段划分为三大形态,均以个人的解放程度作为重要依据。第一种社会形态为“人的依附关系”,指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原始社会虽然是一个平等的无阶级无剥削社会,但由于生产力水平极低,人与人只有紧密地相互依附才能存活下去。个人和社会直接同一。人与人除了外貌与体质上的不同以外,没有更深刻的社会差别。所以,个人的个体性几乎处于零的地位。奴隶社会是在社会分工的基础上,生产力水平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而产生的。虽然大批奴隶牲畜般的劳动豢养了一个腐朽的奴隶主阶级,但同时也因此把一部分人从直接的物质活动中解放出来,从事科学技术和文学艺术的创造活动。封建社会的“人的依附关系”已渐渐向“物的依赖关系”转化。封建主对劳动者的剥削,不是靠直接的肉体摧残,主要是靠地租的形式进行。这样,就在更为广泛的意义上调动了个体劳动者的生产热情和改造生产工具的内在动力。第二种社会形态是指资本主义社会的“物的依赖关系”。在这里,剥削者和被剥削者都为物的关系所左右。资本家依赖于“物的关系”去剥削劳动者,无产者由于一无所有,也只有“依赖于物”被剥削。一方面,大量的劳动后备军使劳动力市场竞争激烈,每个劳动者不得不被迫不断地提高和完善自身的劳动技能,从而从内部强化了整个社会的劳动者的素质;另方面,剥削者为了追逐更多的物质利益,不致从物的竞争中败下阵来,便不惜花血本不断地改造生产工具,降低劳动成本。因此,与“物的依赖关系”相对应的便是极端膨胀的个人主义,它比“人的依附关系”的社会开辟了个人创造性的更为广阔的场所。真正意义上的个人是在劳动者完全控制了自己的生存条件的情况下才发生的历史事实。这便是第三种社会形态,即“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的共产主义社会。[④]在这里,全体劳动者共同占有生产资料、共同管理国家和生产,因此只有在“这个集体中个人才是作为个人参加的。它是个人的这样一种联合(自然是以当时发达的生产力为基础的),这种联合把个人的自由发展和运动的条件置于他们的控制之下。”[⑤]因此,共产主义制度建立的现实基础正在于“它排除一切不依赖于个人而存在的东西,因为现有制度只不过是个人之间迄今所存在的交往的产物。”[⑥]更进一步地说,推进历史发展的根本目的,正是在于个人的解放,不仅每个单独个人的解放程度是与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是一致的”,而且,历史将“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