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57.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8587(2011)-03-0110-08 辛亥革命,以“反满”为口号,推翻了清王朝,“反满”口号与反满行为在辛亥革命中占有重要分量。在“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思想的指导下,革命进程中的满汉关系极为敏感。关于辛亥革命时期的满汉关系,研究者多关注民族主义的演变与性质及辛亥革命时期革命志士的民族思想,①而对排满宣传下及革命进程中满人(此处的满人是广义的,与旗人同义)的心理与反应、革命党人不同的排满理解及斗争对策对满汉关系造成的不同影响等未进行深入探讨。辛亥革命中,满人经历了怎样的惊慌与反抗,革命军如何调整对策,满人又是如何反应,革命过程中的满汉关系究竟如何,这些对客观评价辛亥革命及民族主义,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② 一、武昌首义后旗人的恐慌与伤害 武昌首义,给全国各地的满人带来一种恐慌。这种恐慌,部分来自于革命阵营里对民族革命的错误宣传。这种宣传虽然后来进行了修正,但修正的广度及效果仍不太乐观,即使革命进入实战阶段,有些宣传仍然偏颇。如在陕西,革命军听说武昌起义时,湖北义军有“浙鄂豫复汉军”之称,便仿其意称“秦陇复汉军”,仓促拟定的安民告示中写道:“各省起义,驱逐满人,上应天命,下顺人心”。这种宣传,增加了满人的敌对情绪,所以革命军进行攻城时遇到了殊死抵抗,旗兵几次袭击起义军。因为旗兵认为,抵抗是死,不抵抗也是死,故以死相拼。③南京满城里满人,“非常恐慌,因为传说革命军一到,就要把满族人杀尽,以报清兵入关时屠杀汉人之仇。满族人天天全家哭泣,尤其是妇女,因为既没有缠足,服装又和汉人不同,更加发愁,纷纷向估衣铺购买汉人妇女衣服,打扮成汉人,还硬给十岁左右的女孩子缠足。男子也都改名换姓,充作汉人。”④ 惊慌中的旗营在革命进程中受到攻击。在太原,起义军用大炮向睡梦中的旗兵营轰击,旗营官兵及眷属惊慌逃跑。法政学堂的学生们望见旗眷披头散发,哭泣奔逃。不久,旗营城守尉竖起白旗投降,枪炮声停息。⑤在陕西,革命军和旗营相持之时,起义军将在原崩塌城墙处修建的用来填补城墙缺口的住宅后墙挖开,进入城内,攻击北城楼,引起火药库爆炸,城上和附近据守的旗兵伤亡很大。第二天,起义军在满城内逐巷逐院进行搜索战,一些士兵和领队杀害了一些不必要杀害的旗兵及家属,俘虏了很多男女老幼,后把他们遣送出城,令其自谋生活。⑥ 虽然革命者曾对排满宣传进行修正,但在革命初期,起义军对满人进行了一些不分官员与平民的过激杀戮。这些消息,在报纸上广为传播:武昌兵变,革命党进攻总督署,“拥进上房大肆搜寻……凡操京音者俱被枪毙”。⑦“武昌仍在战斗,惟目下大都从事搜寻满人。”⑧“据北京电称,中国革党势力大张,汉口防军五百名业已变志,闻满人被杀者共有三百名。”⑨“武昌汉口汉阳三处今日除有革党搜杀满人外尚觉安静。”⑩武昌“各处皆有满人尸体,计满人被杀者八百人,现革命军仍在搜杀满人。”(11) 革命初期,革命军根据服装、名字、女人脚的大小、说话口音等特点辨别旗人身份,曾做出操北音即杀的荒唐做法。后来革命军政府觉得有失妥当,担心其中会有“挟私嫌累及汉人之弊”,对其加以取缔。要求“凡在外面拿获旗人须请执法处详细审判,如果确系旗人方可枭首示众,不可任意乱杀。”(12)面对操北音之人,革命党后改为先将其囚禁再详细审查,“各旗人家眷被杀已尽,惟男人则多冒名系奉直鲁人,期免于难。现在执法部尚拘囚二三百操北音之人,俟查明是否旗籍再行处置。”(13) 这种做法,这些新闻,无疑给满人更大的恐慌,这种恐慌波及其他省份。杭州驻防“稍有身家者纷纷搬逃”,“驻防妇女哭声盈耳,有哀求搬首代带小儿一二名,以备殉难后一线之续。”“闲散世职及小康者亦同时改姓易服,逃居近城各乡。”(14) 惊慌中的旗人离开生活的旗营,改换汉装逃跑,但会受到革命军盘问,他们往往会用自己曾受满人欺压、非常赞赏革命军起义,自己也要加入等语言来获得信任。《申报》记载了这样一件事:有汉人自黄州避难,在船上碰见一位旗人朋友,这个旗人朋友身着汉装,见到这位汉人朋友来不及打招呼便高声说,革命军行为大为吾种族吐气,这个汉人很惊讶,进入后该旗人小声央求,要汉人为其网开一面。该汉人说,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怎么能揭露你?接着又问旗人怎么能够出城,该旗人说:“险哉险哉,当出城时,革军问汝何人?斯将何之,予答浙之嘉兴人,革军似疑声音不类浙,予即扬声曰:侍先君宦京师卅年于兹矣,自先君为旗人某所害十余年来,大冤未雪,恨入骨髓,欲鬻其肉,寝其皮者,今乃得君等而残之,感极矣。此地不久有大战争,妇女辈胆怯娇啼颇滋累,送之家中暂避,行将邀约诸同志,欢迎君等于某处。革党首肯,遂得出。”当问及将去往哪里时,该旗人说“天下之大,何所不容”。(15) 一些小小说,反映了当时革命军听口音辨满汉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