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梭在《爱弥儿》一书中曾经写过这样的话:“社会使人变得更柔弱了,其原因不仅是由于它剥夺了一个人运用自己力量的权利,而且还特别由于它使人的力量不够他自己的需要。”1995年前后,美国TCP的《美国孩童和信息高速公路》报告有一个基本定位是,“互联网络会给美国儿童的发展带来巨大的利益,但同时又有必要对网络对儿童带来的可能危害给以高度重视和预防。”[1]72网络带给社会巨大的利益,这是我们从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可以感受到的,但是任何一门技术的出现和发展总带有对人的异化作用,把问题聚焦在技术的异化作用上,不是持悲观的立场,而是把技术作为人的本性拓展的实践平台,希望能在这个平台的运作中提出建构的意见。 无可否认,任何异化作用都是在主体与媒介信息的互动中才能产生,青少年群体具有共同的特点,比如自觉性、独立性以及自我监控性等都没有成熟,是互联网空间中容易被影响的群体。那么以现在为中心的、不能揭示时间的持续性的网络媒介对青少年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放弃概念的复杂性而只强调人物个性的网络媒介会对他们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只注重眼下的情绪反应的媒介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笔者试图在本文中对此进行一个梳理。 一、异化的界定和青少年网际异化现状 异化在哲学上被界定为人的自由与解放的问题。人的自我异化,这里的意思是指自我的行为后果减少了可能的自我实现和自我幸福的现象。网际异化则是指痴迷于虚拟生活,醉心于信息采集,但是自我却没有满足和幸福感,加剧了焦虑和自控力的减弱的现象。 关于异化,许多哲学家都有一定的理论体系来解释它,同时,在很多文学家的作品里,我们看到了关于人的异化的描述。比如,卡夫卡在一战爆发后写的《变形记》,描写了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人变成了甲壳虫。1942年加缪的《局外人》是文学中描写异化的典型之作,主角莫尔索对人生的局外人态度,毫不动心的冷漠,甚至对自己的生死都不关心。在网络中就可以看到这样的“局外人”的原型。 从网络空间的特性,我们看到它的异化作用,尤其对缺少判断力和一定的价值观建构的青少年,其异化作用更为明显。网络沉迷就是一种异化现象。根据相关的研究表明,网络成瘾的发病率为6%~14%,并呈逐年上升的趋势。《南方周末》在几年前曾经有一篇报道《网络心魔》,其中对网瘾少年的详细情况进行了调查。比如,其中一个调查对象的情况是,上网主要看各类网络小说,最多连看48小时,累了就上一会儿黄色网站,或者看会儿动画,他说,“有时候也不想看了,但还是坚持下去。到最后想呕吐,这就有点像你的任务。……看小说是个代入过程,你可以不停模拟,主人公总是具有各种力量,有很广的社交面,还有很多女朋友。”“其实就想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网络变得可亲,现实却变得很可憎。”还有关于其他青少年的个案调查,他们有的已经是一些游戏中的重量级人物,到了一定的级别,两只脚底带着银色光圈,走起路来闪闪发光,这就是他们“身份”的象征,有的人在游戏里有几个“老婆”。正如该报道中所言,“网络游戏这个虚拟场,满足了男孩们的所有幻想。有的游戏同时在线人数能高达几十万,也就是说,你可以调动千军万马,驰骋沙场做英雄。成功的人,走在哪里都备受尊崇,还有很多女孩争着‘嫁’给你。”[2] 从这些个案来看,网络的强迫性机制和虚拟场景中追逐现实中无法满足的心理需求,在他们身上很有代表性。 二、网络空间中来自信息和技术两个层面的异化作用 网络空间中对青少年有异化作用的,有两个层面,一是网络中信息内容的作用;另一则是技术本身的影响力。可以说,后者的影响力比内容本身的作用更深远,只是内容的影响更容易被人观察到而已。 (一)冗余的信息遮蔽了真实的人生 信息是被编码过的符号。同一事件总是不只有一个编码方式。在网络空间中,信息受到知识权力机构的宰制,所以,网络空间的信息有它的编码方式,有它所要表现的文化。网络中产生的“赛博文化”①是令人无可奈何的,这当中可以给人以很丰富的体验,角色的转化,被藏匿的激情,光怪陆离的游戏空间,满足着人的暴力的倾向、性的倾向,对现实挫败的逃离等,还有虚假创造的快感等。总之,它将人深层未被满足的东西挖掘出来,使人的需要得以实现。 其一,网络空间的“信息污染”导致道德界限的后退。网络中充斥着色情、暴力等信息,更有偏激的观点、放纵的情感以及许多被现实生活认定为不文明的行为,网络不良信息诱导青少年犯罪呈上升趋势。另外,网络上的行为被认为是不产生后果的行为,所以青少年成长过程中,人性中暴力和恶意的成分通过网络宣泄出来。“一些在物理空间难以做出的粗暴、无礼的行为,甚至认为盗窃、入侵等犯罪也不过是敲击了几下键盘、点击了几下鼠标而已,没有紧张恐惧的犯罪感,模糊了罪与非罪的界限。”[3]370-371 对青少年来说,要完成社会化的过程,成长需要受到监护,就像弱小的树苗需要更多的精心培养一样。青少年多数对成人世界感兴趣,想去捕获一些成人的秘密,这是一种成长中的社会化需求,但是过早地接触成人秘密,使孩子的童年消失。在这个过程中欠缺的东西,将用他们的整个成年时代来补偿。而网络环境中一人一机的信息接收方式,给了他们为所欲为的空间,他们在那里建立自己的天地,甚至不和人打交道。西方学者认为,热衷于在闪烁的屏幕前进行假想,让自己的闲暇充满好战尚武之举的电子游戏迷,早已将正义感和道德感置之度外。 从网络的积极作用方面来说,现在的社会给了青年人很多的压制,这些未完成的心理需求,在网络中得到满足,而且网络还有无数错了再改的机会,回到现实轨道仍然是正常状态的人;但是从消极方面来说,由于青少年的理性还非常不完善,他们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可能回归正常,而有的可能再也回不到正常状态。网络还诱使青少年的生活落入需求的轮转中,当这种需求无法再得到升级的满足时,他们会有挫折感和痛苦感,会因此对网络产生更深的期待和依赖。所以有人把网络说为“毒品”,从欲望沟壑的深不可填来说,这是有类似的道理的。若是陷入其中,会给人造成心理的焦虑感,而更深层的影响是认知世界的方式。成人有比较成型的对客观世界的认识,但是心智还未成熟的青少年,会在内心里根植强烈的冲突和激情,使他的整个世界都蒙上冗余信息的阴影。在《童年的消逝》一书中,尼尔·波兹曼说,当大量的信息,尤其是成人曾经秘密收藏起来的信息不再是秘密时,童年就不再是真正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