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认同:青少年文化母题及其当代表征

作 者:

作者简介:
班建武(1979-),男,壮族,广西平果人,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讲师,教育学博士,研究方向:德育原理,青少年文化,北京 100875

原文出处:
教育科学

内容提要:

身份认同作为青少年文化母题的基本内容,导源于青少年时期内在的特殊矛盾。与80前青少年相比,当代青少年在认同话语、认同方式、认同策略以及认同的基本价值内核等方面都呈现出明显的符号消费的特征。这与社会财富的空前增多,公民个人生活自主权的扩大、大众文化与传媒在当代青少年生活中的全面渗透,以及独生子女政策的实施等都有很大的关系。


期刊代号:D421
分类名称:青少年导刊
复印期号:2012 年 03 期

字号:

      [中图分类号]G40-05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8064(2011)05-0079-07

      作为一种主要由年轻人创造并享用的青少年文化,其从诞生之日起就与青少年身心发展的特点及其在社会结构中的位置,以及所处时代的文化特征有着密切的关系。不管青少年的这种文化特性在不同的时空环境中具有何种特殊的表现形式,它总包含着一些基本的母题反复出现在不同年代,不同地域的青少年文化当中,构成青少年在社会结构中得以辨识、表现的内在动力和价值诉求。当前随着现代传媒、大众文化的迅猛发展及其在青少年日常生活中的全面渗透,当代青少年文化在其表现形态上日益多样、复杂,令人目不暇接。那么,这些形式迥异的青少年文化背后,是否有着某些共同的主题?也就是说,青少年文化的不同类型是一种表现形式上的区别还是内在价值诉求的差异?对这些问题的回答,将有利于我们准确把握当代青少年文化的实质,了解其成长过程中的基本矛盾,调整对青少年的已有判断,改变教育方式,进而有利于教育针对性和实效性的提高。

      身份认同就其实质而言,乃是一种文化或价值的归属。这种文化或价值的边界即是认同的边界,同样,文化或价值的差异就是认同的差异。青少年正处在自我同一性形成的关键时期,“我是谁?”,“我属于哪里?”,“我走向何方?”等是青少年成长过程中具有本体论意义的根本问题。埃里克森即认为,青年期所面临的危机是同一性对同一性混乱的危机。个人到了青年期,生理上的成熟总是破坏着本我、自我和超我的平衡,同时因为社会的冲突和要求变得混乱,青少年必须通过积极的探索、亲身的体验来获得自我同一感,防止同一性混乱。然而,青少年在对这些问题的追问以及表达过程中,由于受其社会角色定位的影响,不可避免地会受到来自成人社会的种种规约与限制。这种规约和限制在某种程度上更是激发起了青少年的反叛意识,从而进一步采取各种可能的方式表达自己,并为自己的社会存在寻求或创造一种文化和价值上的合法性。在这种身心特点以及社会地位条件下,他们迫切需要通过某种途径来表达自我,认识自我,从而使自我在社会中获得一个支点,为自我与他人、与社会的互动提供基础和参照系。

      由此可见,身份认同作为青少年时期突出的社会心理—文化现象,主要源于青少年期独有的矛盾所决定的,也就是青少年所具有的生理心理机能的富有成熟与社会机能的匮乏不成熟之间的矛盾所决定。这一矛盾的存在表明:一方面,从生理心理层面而言,青少年的生理心理机能迅速走向成熟,自我意识、思维能力得到巨大的发展;另一方面,青少年所需要的社会机能却没有与生理、心理的成熟一起变得完善和成熟。这种社会机能的缺乏和不成熟主要表现为青少年缺乏社会经验、社会能力、社会资历以及社会财富等等。这一矛盾的外化就表现为社会对青少年的限制以及青少年对这种限制的抵抗之间的矛盾。社会对青少年的限制源于青少年社会机能的匮乏与不足,而青少年对这种限制的抵抗则源于青少年生理心理的成熟与丰富。因此,限制与反限制成了青少年发展中的基本主题。青少年不同于儿童和成人的根本原因在于其本身所内含的矛盾的特殊性。这种矛盾的特殊性决定了青少年不仅是儿童和成年人之间的过渡期,也不单是成年人的准备期,它有着依照自己的式样来形成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有着自身的美学价值观念,存在着与制度性文化不同的独特的文化。这种文化的特性就在于,它是一种“具有摧毁旧文化创造新文化的、不断提高人的成熟度的、反抗旧文化对青年的不合理的压制的、把现在升华为未来的、由文化模仿走向文化创新等等属性的表现青年本质的文化运动。”[1]这种文化运动就其本质而言,是青少年内在身份认同需要的一种外部表现。青少年文化中林林总总、令人目眩神迷的表现形式大多导源于一种内在身份认同的驱动。

      实际上,身份认同可以简单地归结为一种在社会结构中谋求地位的需要,在此过程中,会伴随着一系列与之相关的权利、利益、文化、生活方式等方面的价值诉求。从青少年文化发展的基本历程来看,几乎所有的文化事件都可以纳入身份认同的框架中进行分析。从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美国出现的“垮掉的一代”,以及与此同时在英国大地上以“特迪”为先导,随后诸如“光头党”(其标志为头发剃得可见颅骨,以暴力和种族歧视为文化特征)、朋克、摇滚乐、现代人(又称现代主义,它们反映了美国黑人青年所表现的优雅的花花公子的行为)、嬉皮士,再到以后的雅皮士、波西米亚、布波族、新人类,乃至新新人类等青少年文化,不管其在生活方式、文化品位等方面与社会之间的对抗性的激烈程度如何,其中一以贯之的基本母题仍然是寻求自我在社会中的地位,表达自我、证明自我的身份认同需要。

      就我国青少年文化的具体情况来看,在建国后和改革开放前这样一段时间里,青少年亚文化的独立性品格并不突出。在精神实质上,它更多的是主流文化在青少年文化生活中的体现。因此,从严格的角度讲,这一时期青少年文化几乎被主流文化所收编,其与主流文化之间的抗争性已被大大削弱。(不可否认,这一时期仍然存在着一些地下的、被社会所严格控制乃至镇压的青少年亚文化形态。)应该说,这是主流文化一统天下的时代。改革开放后,社会出现的几次文化热潮极大地冲击了主导文化和精英文化的思想钳制。如对“潘晓”现象的讨论、“奉献精神”的讨论、“自我与社会”问题的讨论等。在这些文化热潮中,以高校青年学生为主力的青少年群体以“理想主义”为旗帜,向主流文化和成人社会宣泄着他们对社会的不满以及谋求社会地位、担当社会责任的热情。贯穿于这场大讨论的基本主题就是人生如何定位的问题,这实际上是身份认同问题的另一种表达方式。这一时期,青少年文化最主要的表现形式是文字,即诗歌、小说,除此之外,歌曲、影视和服饰等也成为青少年身份认同的重要素材和表征方式。诗歌作为抒情言志的工具,在这一时期受到了青年的极大欢迎,北岛、舒婷等朦胧诗人几乎成了青年人的精神偶像。“伤痕文学”、“知青文学”、“寻根文学”,还有探索与实验性小说,也是青年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邓丽君、崔健等人的歌曲,也几乎成为青年人的最爱。80年代中期至90年代初,青年文化的表现形式除了上述各种形式之外,占主导地位的是各种集体行动,如各种学潮和风波等。[2]这种青少年集体行动不管其性质如何,它都表现了青年群体所拥有的、有别于主导文化所倡导的某种价值取向,从而成为青年文化的一种表现形式。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