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资本逻辑批判的历史唯物主义

作 者:

作者简介:
白刚,男,哲学博士,吉林大学农学部公共教学中心教授,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吉林 长春 130062;付秀荣,女,哲学博士,吉林大学农学部公共教学中心副教授,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吉林 长春 130062

原文出处:
求是学刊

内容提要:

作为对资本主义社会“历史之谜”解答的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其实质就在于对“资本逻辑”这个资本主义社会的内在灵魂和最高原则的否定和批判。正是通过对资本逻辑的形而上学本质的剖析和诊断,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展开了对资本逻辑的“意识形态幻象”和“现实运作”的双重瓦解和批判,从而实现了对超历史的形而上学和非历史的资本主义神话的双重“终结”。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2012 年 0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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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B0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504(2011)06-0029-07

      按照卢卡奇的理解,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对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作出准确的判断,揭露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本质。[1](P307)因此,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实质上就是对资本主义社会“历史之谜”的解答,而在这一解答中最关乎本质的就是“资本”问题。对“资本”的审视和批判乃是解开资本主义社会秘密的一把“钥匙”:“对市民社会的解剖应该到政治经济学中去寻求”。[2](P591)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在根本上就是对资本主义野蛮社会的病理学诊断,是资本主义世界自我摧毁过程的历史。[3](P110)在此意义上,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也是作为“资本逻辑批判”而存在的。

      一、资本逻辑:资本与形而上学的“结盟”

      在哲学史上,传统形而上学往往都是以概念的形式在思想领域里起着统治作用。但当哲学家们在思想领域里前赴后继地反对形而上学时,形而上学却在现实生活领域里“冒”了出来,并挺起了其强大的“身躯”,这就是资本主义社会里占统治和支配地位的“资本逻辑”。因而,资本逻辑作为资本与理性形而上学的“结盟”和“共谋”,实际上就是形而上学的资本本质与资本的形而上学本质的统一,二者是相互支撑和拱卫的。

      首先,我们来看一下形而上学的资本本质。

      马克思所生活的时代,是一个经过了文艺复兴、完成了宗教改革之后的“理性启蒙”的时代,也即一个上帝人本化、自然化的“祛魅”的“资本的时代”。可以说,“理性”与“资本”是马克思所生活的自由资本主义时代的两大“支柱”。所以在马克思看来,“对宗教的批判实际上已经结束”,从而对宗教的批判最后归结为这样一条“绝对命令”:“必须推翻使人成为被侮辱、被奴役、被遗弃和被蔑视的东西的一切关系”[4](P11)。这些关系,实际上就是以资本增值为核心的资本主义社会的等价交换原则——形而上学的“资本化”体系。

      马克思的思想,特别是其批判的历史唯物主义,是直接与其所处的时代,特别是其所面对的时代问题密切相关的。这正如德里达所言,马克思是黏附于资本主义时代的人物,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存在一天,马克思的批判就幽灵般地伴随一天。[5](P6)这种理解凸显了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产生的更为重要的独特的生存基础和现实根源——“个人受抽象统治”的异化生存状态。而所谓“抽象”,“无非是那些统治个人的物质关系的理论表现”[6](P111)。离开马克思对资产阶级社会的亲身体验和对其内在矛盾的独特而深入的揭示和分析,就不会有马克思的批判的和革命的历史唯物主义。否则的话,马克思就不会强调自己的辩证法“在其合理形态上”会“引起资产阶级及其空论主义的代言人的恼怒和恐怖”了。[7](P22)

      在马克思这里,从理论方面看,虽然黑格尔通过其概念辩证法实现了思维与存在、主体与客体、理想与现实在其“绝对精神”中的统一,克服了传统形而上学主客“二元对立”的困境,但这并不意味着形而上学的“终结”,而是形而上学在理性中的“完成”,所以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所面对的仍然是以黑格尔为代表的理性形而上学一统天下的局面,瓦解和颠覆形而上学的抽象同一性,仍然是其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任务。而从现实方面看,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本身就来源于他本人对刚刚走向成熟的资本主义的“亲身体验”,且直接针对理性形而上学在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支撑——“资本”。对此,美国学者奥尔曼特别强调,指出下面这一点很重要,即资本主义是这样从早期阶级社会里产生出来的:它将全部主要的生命活动统一到一个由“价值规律”及其所伴随的“金钱权力”所统治的“单一的”有机系统中。[8]这就是说,在马克思的时代,由于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特别是经过黑格尔概念辩证法的“洗礼”,传统形而上学的抽象同一性在天国的统治陷入窘境之后,它只好改头换面,与资本结成“神圣同盟”,以等价交换为原则的价值规律——“看不见的手”的形式继续在人间支配人们的现实生活。这实际上是形而上学获得了资本的“支撑”和“拱卫”,从而具备了资本的本质,实现了“抽象概念的物质显形”[9](P230)——形而上学的资本显现。对形而上学在资本主义社会里的这一独特本性,卢卡奇曾以马克思关注“商品”为例进行过说明:马克思在商品关系的结构中发现了资本主义社会一切对象性形式和与此相适应的一切主体性形式的原形。而由此形而上学获得了“物的性质”,并从而获得一种“幽灵般的对象性”(资本的存在——引者注),并且这种对象性以其严格的,仿佛十全十美的和合理的自律性掩盖着它的基本性质,即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所有痕迹。[1](P144)因此,在资本主义时代,“至上的实在不再以超验的上帝(即关于人与自然的神秘化观念)的身份在天国实行统治,而是下降到地上,以超验的‘经济’(即拜物教化的人类物质产品)的身份实行统治”[10](P85)。在此意义上,形而上学本质上就是“资本形而上学”。这也就是说,在马克思的时代,哲学史上形而上学家们苦思冥想的绝对“同一性”问题,在资产阶级社会的“资本”生产中获得了完全的表现。

      其次,我们再看资本的形而上学本质。

      马克思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独具慧眼地看到了资本主义的实质不仅依赖于资本的无限扩张本性,而且依赖于这种扩张本性借以实现自身的“谋取方式”,即理性形而上学依靠启蒙而开展出来的、对存在者的控制方案和统治形式。正是由于资本与形而上学“共谋”的“这种双重的经纬,方始成为一种现实性的力量:就像这种力量一方面来自资本之无止境的推动一样,它也来自现代形而上学之无止境的谋划”[11]。而现代理性形而上学的这一无止境的“谋划”,与资本本身无限增值的本性联合起来,共同促成了马克思时代资本的形而上学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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